他算着日子,骡桩子那边差不多该骟猪了,以前那边的猪都是找他,可这回一直也没人过来喊他。
万天明琢磨着,自己骟猪虽然比别人贵点,可是,他手艺值这个钱啊,别人骟猪虽然便宜,可恢复慢,还容易死猪,总的算下来,还是请自己划算。怎么就一直没动静呢?
难道这附近村子里,又出了新的骟猪把式,比他还厉害?
梁翠那边饭做好了,喊他们过去吃。
罗有志为了一直守着大鹅,也不去大队部麻烦人家了,从招待粮里领了粮食拿过来,直接跟万天明他们一块煮。
因为有罗有志在,梁翠煮了米饭,但也没奢侈到蒸干饭,就是米多一些的粥而已,还炒了一个青菜。
昨天万天明铡花生秧,从里面摘出来的花生豆也煮了,有一小盘。
棚里没桌子,就拿用不着的土坯碎砖,在大鹅孵化间旁边的树底下,垒了几个垛子,上面搭两块木板,就是桌子。
至于坐的,石头墩子、木头桩子,稻草捆子,随手抓着啥坐啥。
关键是万天明找的这地方好,在上风向,还是风口上,凉快,牲口的味儿一点儿过不来。
吹着小风,吃着花生,看着地上的野花野草,甭提多舒服了,连罗有志这个县里来的,都直说不想走了,在牲口棚边上盖几间房,干脆住这得了。
万天明就笑,打量着旁边这块地儿,觉得罗有志这提议还真挺靠谱的。
而且,靠着自己手里的技术,还有前一世的那些经验教训,只要好好干,多给生产队和公社里做点贡献,让他们给自己在这儿盖几间房子,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这房子成不了他的。
牲口棚是生产队的,牲口是生产队的,大鹅养殖试点和大鹅也都是生产队的,生产队盖的房子,自然也是生产队的。
可万天明不在乎,他能带着自己家人,舒舒服服住上就行,压根儿也就没有打算要占有。
按现在的处境,要想自己盖大房子住,自然得先分家,然后还得攒钱,可这两样都不是容易的。
盖房需要花很多钱,来钱最快的,自然是做生意,可万天明并不想做生意。
80年代初,确实有很多人做生意做发财了,可也有很多人,做生意做到了铁窗子里。
政策一阵松,一阵紧的,80年,81年,确实很多人觉得放开了,可83、84又收紧,如此反复好几次,各地区还不一样,就算万天明是重生来的,他也把握不住。
上辈子坐过牢,这辈子,他真的怕了,不想冒那个险。
多活一辈子,万天明早就想明白了,与其辛苦算计,勒紧裤腰带努力,可劲儿地把资源和财富往自己屁股底下扒拉,把自己堆得跟个富翁似的,还不如带着身边人,舒舒服服过日子。
要是自己挣钱,盖房,三五年都不一定能盖起来。可靠着他的手艺和能力,要是想让公社给他提供一个住的地方,那可能连半年都用不上。
而且,活了几十年,万天明非常清楚,很多东西,你觉得是你自己的,可事实上,并不一定真的属于你,就像当年那个养猪场,自己辛苦经营,耗费多少心血,可一夜之间,说被拿走就被拿走了,自己也锒铛入狱。
算了,不想了。反正这辈子都已经打算换个活法了。
一顿饭吃完,梁翠收拾碗筷,万天明就着吃饭的桌子,辅导弟弟做功课。
罗有志和万玲玲则是在调整水温,给鹅蛋散热。
夏天温度高,中午的时候,甚至会达到四十度以上,女人坐月子盖得太严实,都经常有中暑的,鹅蛋不散热,也得蒸熟了。
几人各自忙碌着,好不舒适惬意,万有禄却是顶着太阳,一路狂奔,跑得鞋都丢了一只。
一进牲口棚,就扯着脖子喊:“天明,你个兔崽子赶紧给我出来,你说,秦家闺女肚子里那孩子,到底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