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慢慢地下了车,再慢慢地往山里面走,她走到一个凹地,就要解衣方便了。
尹瑞宝狠了狠心,冲着山雀喊了起来:“山雀,你还得再往里走一点儿,我,我能看见,能看见你。”尹瑞宝想,芙蓉姐姐不是说了么,生死由天,山雀,你下了车,是死是活,那就看你的命了,就看老天爷怎么对待你了。
山雀回头一看,看见瑞宝正直瞪瞪地看着自己,她一下子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慢慢地往大山深处走了下去。
尹瑞宝见山雀又往大山深处走去,他把山雀的东西拿下车,放到路边,然后掉转车头,就往回赶,走了不远,尹瑞宝从怀里摸出了仅有的两块银元,跑回来,放在山雀的布包裹上,然后,紧打了几鞭子,那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了山路上。
孙家台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尹瑞信还再苦苦地寻找着山雀。
一声汽笛长鸣,火车进站了,尹瑞信的嗓子也喊哑了,他不再喊了,可还是左顾右盼地找着山雀,那一排排的座位上,他明知山雀不能坐在那儿,可他还是一遍一遍地看,只看得座位上的旅客,烦得向他“啐”着吐口水。
尹瑞信盯着了一个女旅客,那女旅客一瞪眼,对着他就吐起了口水:“啐,啐啐,…”
尹芙蓉不让了,她对向尹瑞信吐口水的女旅客说:“你‘啐’谁呀?他比你爹也差不了几岁,你‘啐’他,就是‘啐’你爹,你积点儿德吧。”
那女旅客不让了,她站起来,要和尹芙蓉评理,可又不好说什么:“你?…”
尹芙蓉:“我咋的,我这是教训教训你,这也是看得起你了。”说完,她一拽尹瑞信,说“火车进站了,你再不走,咱们就真的走不了啦。”
尹瑞信傻傻地跟着尹芙蓉,进了剪票口,他们刚一迈上火车门,火车就一声长鸣,马上就开动了。
站在火车门口的尹芙蓉,斜着脸看了一眼现在还傻傻的尹瑞信,撇着嘴说:“为了,就为了一个…,你差一点儿耽误了火车。”
尹瑞信似乎真傻了,他也不听尹芙蓉说什么,只是喃喃地念叨着两个字:“山雀,山雀…”
火车已经开出了车站,开出了老远,尹芙蓉见哥哥到了这个时候,还“山雀,山雀”地叫着,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点儿啥了,这时候尹瑞信怎么也不能回头了,他没有办法下车回去了,就损他说:“山雀,山雀,没了山雀,你的魂都没了,至于这样吗?走,走走,到咱们的包厢里去,咱们的包厢在前面呢。”说完,尹芙蓉拽着尹瑞信就往前挤,他们挤着往前走,一直挤到自己的包厢。
尹瑞信听了妹妹的话,知道再叫“山雀”也没用了,也就不再叫了,他木然地跟在妹妹身后,往前挤着,一直挤进包厢。。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十九章 出逃(3)
###(二)第三十九章 出逃(3)
(二)山雀一直走到大山的深处,回头看了看,看不见尹瑞宝的影子了,才解开裤带,进行了小解。小解完了,她托着自己的大肚子,吃力地站起来,喘了几口气儿,才慢慢地往回走,她约摸着到了自己下车的地方了,可却不见了瑞宝和马车,看见的只是自己带出来的那个小布包裹,包裹上面还放了也不知道谁的两块银元,她不见了瑞宝和马车,一下子懵了,急得她乱喊起来:“瑞宝,瑞宝,你在哪儿,你哪儿去了?”
四周的大山静悄悄的,回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
山雀明白了,这是尹瑞信把她甩了。她无助地坐在小布包上,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那白皑皑的大山,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想到了死。她从小布包里找出了一条布带,她拿着布带来到一棵树下,用力向树叉上甩,终于甩在一根粗粗的树枝上,她拽了拽布带,然后打了一个结,就在她正准备把头伸进结好的扣儿里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吆喝声。
“吆………喝…喝……喝……”
山雀听到了这绵长的吆喝声,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把头从那扣儿里缩了回来,手里还抓着那布带,借着那布带的力,扭过头来,向着喊声的方向望着。
除了莽莽大山,皑皑白雪,阵阵松涛,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她又开始端详着那搭在树上的布带子。
忽然,她的肚子里一阵绞痛,痛得她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布带子,身子慢慢地蹲了下去,两只手抓挠着雪下的枯草,她咬着牙,撕扯着那已经枯死了半年的枯草,本能地缓解着她肚子的的疼痛。现在,山雀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了,她只能努力地对付着肚子里的孩子的搅闹。
在渺无人烟的大山里,在冰天雪地的严寒中,一个弱女子,一个怀了身孕的弱女子,在没有一点儿救援的情况下,艰难地挣扎着,苦苦地挣扎着,殷切地期盼着。
巴嘎砬子的后山上,天越来越暗了,天上的晚霞,也由鲜艳的红色,渐渐地变成了暗红色,山雀几乎绝望了,她身陷绝境中,想着让她陷入这种绝境的人,恨恨地喊道:“尹瑞信,老东西,你,你好狠啊。”
群山也回应着:“你好狠啊,…”
山雀喊了一阵子,心里似乎痛快了一些,可面对着苍茫的山峦,面对着皑皑的白雪,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她不住地问自己:今天夜里怎么过?能过得去吗?她没有答案,她只能痛苦地对着天喊:“老天爷,老天爷呀,你,你真地就不管我了吗,不管我肚里的孩子吗。”她一喊到孩子,自己内心忽然产生一股内疚,她想:孩子,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呀?
她想到了和尤越在学校里的那一幕,那是叫她刻骨铭心的一幕,就是在这样的绝境中,她想到了这一幕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充满着蜜意,那是一种甜蜜蜜的感觉。这孩子就是她和尤越甜蜜蜜的产物。她想着想着,忽然又痛恨起自己来。对于尹瑞信来说,尤越就是个地道的“野男人”了,她和尤越*,就是给尹瑞信戴了顶绿帽子,自己给人家戴了绿帽子,人家还不应该把自己甩了吗?这是报应啊!可报应自己是应该的,总不能报应孩子呀,他是无辜的呀。
想到这里,山雀又对着老天爷喊了起来:“老天爷,老天爷呀,那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呀,你惩罚我,惩罚我吧,可,这与孩子无关啊,孩子没有错呀,救救孩子,你救救孩子,救救孩子吧。”
一股炊烟在晚霞里飘散着,天空中那红彤彤的晚霞,恰似一张宽大的幕布,而那一缕缕的炊烟,恰似一条条的墨线,在那宽大的幕布上,勾画出了变幻莫测的图案,和千姿百态景象。
山雀看见了那缕炊烟,她生起了生存的希望,为了孩子,她鼓起了勇气,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朝着那股炊烟,慢慢地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