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去你舅舅那儿。”
高山宰一听,头一扭,非常干脆地说:“我不去,去人家那儿干啥。”
山雀:“他咋是人家那儿呢,他是你亲舅舅,跟我走。”
高山宰:“我说不去,就是不去,我没有当那么大官儿的舅舅。”
山雀笑着,象哄小孩似的说:“你去不去?你要是再说不去,我打你。”
高山宰却一本正经地说:“妈,我劝你也别去,人家是县委书记,县里一把手,县里最大的官儿,你啥?四类分子,地主婆,现在就是改正了,你大不了也是个农村老太太,你去那儿干啥?看人家的白眼呀?”高山宰还是坚决表示不想去。
山雀也知道,这门亲戚他们没怎么走动过,但他们毕竟是亲姐弟,她反过来开导着说:“山宰,咋说,他也是你妈的亲兄弟呀?”
高山宰听了,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他是妈的亲兄弟吗?你认他是亲兄弟,人家认你是亲姐姐吗?妈,我问你,你这个亲兄弟,拿你当亲姐姐了吗?他什么时候来看过您?他认您吗?更不要说我们小一辈儿的人了。”
从五七年反右以来,张天鹰确实一次也没有再来看过他这个姐姐,山宰这话一说出来,也确实叫山雀有几分伤心,也有了几分犹豫。
高山宰见妈妈有点犹豫了,就进一步说:“人家根本没把咱们当亲戚待,咱们还去人家那干啥?别拿咱们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那多没意思呀,这么说吧,您要真想去他们家,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去。”
其实,高山宰知道妈妈是为了高记伊的事,才要去县里找舅舅的,他本来就从心里反对高记伊修炉子,他哪儿能为了高记伊的事,配妈去县里求舅舅呢。
山雀见山宰死活不去,可她想到被县里抓起来的高记伊,她却不能不去,她看了山宰一眼,叹了口气,说:“亲戚走到这份上,还不如不是亲戚,你既然不爱去,那我就自己去吧,我是不能不去呀。”说着,山雀慢慢地朝大门走去。
程翠蔓把山雀和高山宰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现在,她见山雀一个人要去县城,就喊着说:“妈,要不,我陪您去吧。”说着话,程翠蔓早就跑了出来,她跑到了山雀的身后,还加了这样一句话:“我不怕看人家的白眼。”
这话把山雀说得有点来气,她没有说话,回头白了程翠蔓一眼,才扭头朝院外走。
高山宰也怕妈妈在路上有事没人照顾,可他自己又实在不愿意去这个当大官儿的舅舅家,更何况是为了高记伊的事呢。现在见程翠蔓要去,就高兴地对翠蔓一努嘴,说:“追去呀,你还等着妈妈亲自请你呀。”
程翠蔓见山宰答应了,飞一样跑过去,一伸手把山雀搀扶起来,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妈,儿媳妇配您去,不是正好吗。”
高连海从高记伊的铁匠炉那儿回到家里,把屁驴子说的“社会主义理论”又翻了一个个儿,他还在不断地问着自己:自己是不是嫉妒人家过得好,嫉妒人家过上了富日子呢?他闷闷地坐在炕上,点着了一袋烟。
春生嫂见高连海闷闷不乐,走过去问:“咋啦?又哪儿不舒服了。”
高连海把烟袋锅子往鞋底子上磕了磕,看也没看春生嫂,只是闷着头问:“你说,我把高记伊的事,反映给上级,是对呀还是不对呀?”
春生嫂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对了,你是一村之长,村里出了事,你就得说,你不说,上级知道了,高记伊还会被抓起来,而且还会怪罪你,你不去说行吗。”
高连海:“可,这事,我翻来覆去地想,觉得象是告了人家的黑状,有点儿缺德。”
春生嫂:“缺德?咱们咋缺德了,咱们那是抓阶级斗争,毛主席教导我们: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你那是正常工作。”
可不管春生嫂怎么说,高连海还是打不起精神来,他看看外面,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高记伊被抓到县里,挨打没挨打。”
春生嫂原来还说得理直气壮,现在一听说高记伊可能在牢里挨打,心里也心疼起来,她喃喃地说:“要是,要是人家在大牢里,因为你挨了打,那你,可就真有点儿缺德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七章 巴噶砬子的事闹到了县里(3)
###(七)第七章 巴噶砬子的事闹到了县里(3)
(七)山雀到了张天鹰的楼门口,叫开门的白玉兰非常尴尬,她都不知道该叫山雀什么好了,叫姐姐吧,山雀是她过去的学生,她叫不出口,直呼她山雀吧,她毕竟是张天鹰的姐姐,兄弟媳妇直呼大姑姐的名字,她又觉着不合适,她只好不尴不尬地说:“你来了,进吧。”
山雀倒没在意,她看看县委书记的家,是这么宽敞、干净的大屋子,脚迈进去,又缩回来,笑了笑说:“看我脏啦吧唧的脚,别把你们家的屋地踩埋汰了。”
山雀这话,正说到白玉兰心里,白玉兰看着土头土脑的山雀,心里正怕山雀踩脏了她的屋地,不想被山雀说了出来,这叫白玉兰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假装热情地拉了一把,把山雀拉进了屋,说:“看你说的,地脏了再擦,你可是多年都不来的老亲戚了,进吧,进吧,你进来呀。”
程翠蔓早就耐不住了,她还没等山雀进屋,她一侧身,就挤了进去,一进屋就跳着脚儿地喊了起来:“哎呀,好漂亮的大房子呀,啧啧啧,还是当大官儿好哇,要不是当这么大的官儿,哪儿来这么大的房子住啊。”
白玉兰对这个不拘小节的年青人,很不耐烦,她问山雀:“她…她谁呀?”
山雀看出了白玉兰的不耐烦,解释着说:“她呀,你的亲戚,外甥媳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