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音调渐渐下降,试探问道:“你不知道吗?”
洛嘉摇了摇头,疲惫的精神瞬间变得清醒过来:“他跟我说的是写书压力太大,不得不进精神病院。”
“其实,毕然的父母……”单文楷打量着洛嘉的神情,思考着是否能说接下来的话题。
“你可以全部告诉我的。”
“我希望你不要……”
没等单文楷说完,洛嘉已经知道他要说的话语,立即答应下来:“无论是怎样的事情,我都不会因此看扁他,我只想知道他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突然不告而别。”
沉默片刻,单文楷才说话:“毕然排行老二,他的父母很溺爱毕繁,也宠爱小女儿毕安,很奇怪,就是不爱他。即使毕然很懂事,还是不受父母待见。”单文楷抿了一口酒,深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一直通过伤害自己,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这确实是一种心理疾病的表现,但这种行为只在父母面前会显露出来。”
单文楷说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话,导致洛嘉故此对毕然产生不好的印象,毁灭了毕然在外的美好形象。
“他父母认为是他写书的问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疯掉了,就把他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
“他父母虐待他?”
单文楷摇了摇头,唇角微微下垂:“是那家医院的问题,他在里面遭受了非人的待遇……他的腿脚不好,你知道的。”
洛嘉没有细问,她顿然觉得四肢冰凉,无数次想要以玩笑的方式来化解这场谈话,半晌过去还是找不到破绽。
她多希望这是单文楷编造的故事,是欺骗她的,只为了说服她因怜悯毕然而留下来。
“那段时间我一直联系不到毕然,就联系了毕繁。毕繁在国外,也不知道毕然的情况。后来他知道毕然的事情,才回来把毕然从精神病院里偷了出来。”
仿佛事情就是昨天发生的,单文楷说两句便停顿一会儿,深呼吸调整情绪后才继续说道:“毕繁说,有病的是他的父母,他们太强势了。因为毕繁不想继承家业,就逼迫毕然回去,两三句不合心意就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后来毕繁看到毕然这样,不忍心再躲去国外,就回来继承家业了。”
洛嘉问道:“他的腿又是因为什么?”
“我听毕繁说,当年高考报志愿和父母起了冲突,就……”单文楷耸了耸肩,唉声叹气,“有些小孩子,在得不到关注的时候,就会通过伤害自己来让父母关心他,那是一种本能的索取。婴孩时是哭闹,再大一点是扯头发,青春期是叛逆或是自残。”
“他的出生明明比任何人都好,他的父母怎么会?”
显然,这不是洛嘉所能想象到的。
单文楷长吁短叹道:“这个世界不缺大人,缺的是有责任心的预备大人。”
一阵海风拂过,洛嘉的视线被发丝挡住,一时分不清脸上的湿润是南方的湿度还是自己的眼泪。
单文楷摇晃杯中的酒水:“记得有一次,毕然喝醉酒跟我说了一些话,那时我没当真,以为他在说胡话,现在看来,他当时说的那个人是你。”
“什么?”
“他说,他承诺过一个人,要给她一个家,要给她无忧无虑的生活。哪怕那个人只是在利用他,他说他真真切切地在那个人身上感受过被爱、被关心,那是他唯一留念人间的一丝期待。”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跟你讲这些?他后来得了癌症也不愿意告诉我,我收买了蓝医生才知道的。”说着说着,他的眼眶里闪着泪花,在昏暗的光线下,神色黯淡,“但是他这人又很精,他的腿和癌症不是不能治,只是他不想治,还总是利用来使唤我这个那个的。没有办法,只能宠着,就是对他生不来气。”
洛嘉死鸭子嘴硬:“你太善良了,我才不惯着。”
单文楷的唇角扯出一个不明显的弧度,语重心长道:“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不太一样的,各面不好的自己都会被显现出来,吃醋、生气、占有欲、霸道……这就是爱情。”
洛嘉故作冷漠:“神经的爱情。”
“你就是缺乏安全感,不够自信。”单文楷浅笑一声,端起酒杯与洛嘉相碰。
两人各有心事,不再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