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挪到门前,只看到了紧闭的院门,油漆已经斑驳,又冷又硬地呈现着清冷的色泽。
院内沉沉,不见半点灯光,似乎根本无人居住,宁静得可怕。
院门外的值房里,有卫士探头看了一下,立刻跑过来,低声请安:“王爷!”
秦王似乎醒悟过来,点一点头。
卫士不待他询问,已低低说道:“夕姑姑出来过两次,买了两条鱼,一斤青菜,十个鸡蛋。她们晚上吃的应该是鱼汤。王妃早上在院子里转了几圈,采了两束花进去;中午没出来,应该是怕热;傍晚时王妃出来拔草,遇着了一条蛇。属下听闻惊叫进去看时,王妃已抓了块砖头把那蛇给砸死了。”
秦王抬头望着天上一轮极皎洁的明白,似乎正赏着月,根本没在听卫士在说什么。
卫士像是习惯了秦王的冷淡,躬着身向后退去时,秦王忽然低声道:“明天去领些驱蛇的药,悄悄放院子里去罢。”
卫士低低应了,悄无声息地离去,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而秦王也带我继续散步,似乎真的只是无意经过,无意和人说了两句话而已。
走出了好远好远,我才听到秦王自语般轻嘲:“蛇也不怕……她总是胆大包天,我都不知道……这天底下有没有她怕的人,她怕的事……”
胆大包天的女人,其实并不只栖情公主一个,至少,我知道比我晚进门的曹芳菲就是一个。
秦王很宠她,甚至鼓励她胡天海地地胡闹。他和我说,曹芳菲像一只小老虎,伶牙俐齿有着尖利爪子的小老虎。
我不动声色,悄悄找来熟知王府旧事的老人来询问,不出意外地听说,栖情公主也曾是个爱闹爱笑的人,甚至任性骄纵,行事跋扈……
我便觉得曹芳菲和我一样的可怜,甚至后来娶来的茹晚凤等妾室,都是可怜人。
秦王到底在爱惜我们,还是爱惜着我们身上能看得到的他那些影影绰绰的过去?
我对那个栖情公主已经好奇到极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秦王这样魂不守舍,即便身处花丛之中,纵声欢笑之时,眼底仍有着深深的阴霾,如山岚般不时涌动。
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终于见到了秦王妃,栖情公主。
她来找她的乳母,那个曾经救过秦王性命的夕姑姑。
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夕姑姑那样苦苦地跪在雷雨中恳求,又是什么事让秦王对救命恩人的恳求无动于衷,只除了,他说话时,似乎刻意地比平时高声,掩饰着某种空洞和迷茫;而眼神,则不时飘向那紧阖的门。
当门外传来清冷的叱喝声时,秦王冲了出去。
那个素衣银钗的冷漠女子,和想象中一样的美艳惊人,可我没有瞧出半点传说中的骄纵活泼,一身萧萧落落的衣饰,反将她衬得如月夜仙子般高贵,连雨水都似凝固在空中一般。
那种高贵绝艳,只怕秦王在府中任何女子身上,都不可能看到。
面对高高站在阶上的秦王,她的眼神犀利,吐字如刀,仿佛这天底下,只有她才是最高贵的公主,只有她可以这般矜狂骄傲,而领兵千万的秦王殿下,不过是她裙边等她垂怜的一条狗。
我自幼怕雷,那样雷雨交加的夜晚,我忍不住往秦王身边闪。
他虽是揽住我,可他的手居然在颤抖着。
面对那个显然被他囚禁着,掌握住生杀大权的女子,他的手居然在颤抖,仿若在传递着无助和悲哀,让我看得心都揪起来。
栖情公主,栖情公主,为何如此优秀的夫婿,会让她视若敝履?
她腹中怀着的孩子,到底又是谁的,才能将秦王伤恨成这样?
我想问,可我终究没敢问。
我只是眼看着秦王自那日起连表面的安乐都无法维持。
番外篇:莫道无情向花荫(下)
佳人,美酒,歌舞,淋漓尽致的奢靡浮华。
我不知道秦王在骗人还是在骗己。
他眸中的伤痛,傻子都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