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之前总是劝导温霆要端身持正的容屏晚,从一出生起便是邺水贵族的程媱,她见惯了权贵随意了结平民性命的肆意。
所以,她比容屏晚和温霆这两个平民出身的人,都要来得狠辣。
但是,程家对于这个女郎,只教导了内宅阴私的手段,却从未教过她政事权谋之上的大局观和谨慎。
所以,她缺少了容屏晚那份大义之心,也不及云姣那般多智近妖的善于谋断。
她的这个建议,看似有道理,实则后患无穷。
成大事者,的确可不拘小节,但名声和民声,名声可暂时舍弃,但民声一旦失去,便是再恢弘的建筑,也会有瞬间垮塌那一日。
但偏偏,她所面对的,是庶子出身,自认怀才不遇,好不容易才得了机遇扬眉吐气的温霆。
所以,温霆信了。
他安排了自己如今最信任的冯炘去办此事。
而冯炘,将这件事办得极为稳妥。
祭天大典前一晚,冯炘前来回禀,说许寿被诱出,围杀在了郊外的虎莂岭,而消息如今被他瞒得严严实实,等到祭天大典之后才会放出。
温霆很满意。
什么怀彧公子,什么惊才绝艳,凡是不能听命于他的,通通都是可以被铲除掉的碍眼之物。
没了许寿,但他还有冯炘。
没了容屏晚和云姣,他还有程媱。
他还是被上天眷顾,天命所属的温霆。
第二日,祭天大典正式开始了。
大祁皇族虽然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尊崇,但是三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之上,皇帝陛下还是主祭使。
那位大祁百姓几乎都不知其名的皇帝,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几乎所有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面色青白,自己几乎站立不稳,还要靠身旁侍从的搀扶才能支撑得起那身华贵却沉重的冕服。
各界君侯按照属地,各自站于四方,看着那位恐怕下一秒就会晕过去的皇帝陛下在祭台之上祈愿。
站于祭坛正中的,是一位身着荼白长袍的年迈男子。
他手持紫檀杖,目光平静地看向祭坛正中的山河阵。
身后,是那位如今大祁的人皇殿下。
他连祭语都念不清楚,嘴里甚至还念叨着希望上天多赐他几位绝色佳人。
那位人皇殿下,七岁登基,如今二十有三,后宫内的妃妾已经达七百余人。
与他后宫诸多妃妾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他这十六年间,上朝次数不过十次。
这才滋养了这台下诸位君侯的野心。
都说身为祭司,只能旁观,不能干涉。
一旦身涉其中,便只有万劫不复这一条路。
可是,地位再尊崇如大祭司,不也是这天下子民所奉养出的吗?
又如何真正的置身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