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思考。
赤着脚走到流理台边,她拿起水杯,急切的将清甜的水灌进干渴的喉咙中。
金黄的晨光迤逦进门,照亮磨石子地板、三人座沙发、茶几、餐桌、吧台,和那些像铃铛一般,吊挂在吧台上的高脚杯……
她几乎打扫了每一个地方,依照顺序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清洗了许多陈年的污垢,但才刚刚重新装潢好的老公寓,没有什么太多需要清洗的地方。
眼前的一切,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似乎没有什么好再整理了,但焦躁仍在胸腹中燃烧,即便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水,依然无法浇熄那莫名所以的烦躁。
老公寓里很安静,公司里大部分的人,都出去了,男人们去出任务,女人及家眷都被送回了老家。
好安静。
她可以听到墙上时钟里,秒针走动的声音。
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那么安静了,让她有些不习惯。
她打开水龙头,清洗玻璃杯,将它倒放在沥水盘中,拖着酸疼的双脚,走出二楼客厅,拿着被她拿来当抹布打蜡的旧衣服,和那罐快用完的蜡,上楼回到工具间。
收拾好了打扫用具,她回到自己房间,脱去脏臭的衣物,站在浴缸里,打开莲蓬头清洗自己,或许等一下,她能去买些食材,煮些东西好好大吃一顿,撑死自己,再躺上床睡个三天三夜——
电话声突然无预警的响起。
她想也没想,关了水就匆忙跨出浴缸,随手拉了条浴巾包住湿淋淋的自己,就冲回房间里,飞快抓起话筒,气喘吁吁的道。
“喂,红眼意外调查公司您好——”
“我是阿震。”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让她紧缩的心头蓦然一颤,在胸口纠缠数天的烦躁蓦然而散,代之而起的,是奇怪的紧张。
“嗯,我知道。”她舔着唇,怯怯应声。
“武哥要我通知你,我们要回去了。”
“喔……”她紧握着话筒,明明有许多问题想问,想知道他们此行是否顺利,有没有人受伤,他状况好不好,但最后,从她嘴里吐出的,只有小小声的一个字:“好。”
她以为他会挂断电话,却没有等到断线的声音。
沉默,在寂静的空气中蔓延、扩散。
她可以清楚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
不过或许,呼吸声只是她的错觉?也许电话线早就断了讯?
“阿震?”禁不住那猜疑,她惶惶开了口:“你还在吗?”
有那么一瞬,话筒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然后她听见他的声音。
“嗯。”
轻轻的一个单调的音节,却紧紧的抓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感觉耳朵微微发热,心跳无端又加快了几许。
裹着湿透的浴巾,缓缓的,她在床边蹲下,悄悄开口,慢吞吞的问:“呃……那个……”
男人保持着沉默,没有催她,却仍让莫名的紧张,揪着她的胸口,她舔着唇,把问题问完:“你们……有想吃什么吗?我可以先去买回来煮好……”
她顿了一下,补充着心虚的借口:“你知道,有些料理,需要久一点的时间……”
他还是沉默着,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阿震?”她抱着话筒,忍不住再开口。
“随便。”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平淡的没有任何高低:“什么都可以。”
奇怪的是,明明他没有多说什么,她却隐隐感觉到他的不悦,好似他不爽的情绪也透过电话线,传送了过来。
这……大概,也是她的错觉吧?但那依然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好像也没别的事了,却还是没有挂掉电话,而且似乎不知道为了什么在不开心,她应该挂电话了,但他没有收线,所以她也继续握着话筒,而且……她还想再多听一下他的声音。
抿了抿唇,她整个人蹲缩在床边桌旁,更加握紧了话筒,紧张的深吸口气,再吸口气,然后才害羞的、小小声的,挤出试图拖延通话时间的另一个问题。
“那……你呢?”
她抱着膝头,喉咙紧缩着,心脏也紧缩着。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