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按着宴离淮的肩颈,将人推远了些。因为刚换完伤药,宴离淮身上只披了件玄色外衫,胸膛和腰腹处缠着单薄的绷带,经年累月的疤痕在虬实的肌肉上交错遍布。
她似是仔细打量了片刻,才缓缓道:“你想让我再捅你一刀么?”
宴离淮低声说:“如果你能解气的话。”
“解气?”
叶星倾身去拿酒壶,一哂:“可我并没有生气。”
宴离淮怔了一瞬,脑中那些早已罗列好的可能性被轰然打散,只剩下一片空白,“……什么意思?”
“……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前世的记忆吧。”
叶星抬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淡然地说:“总感觉像在听旁人的故事。”
“轰”地一声,悬在心脏上的巨石骤然崩裂,化成一滩齑粉。
宴离淮看了她片刻,忽然把头抵在她怀里,低声笑了起来。
他没办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又像是被彻底拖回深渊的前一刻,一缕清光骤然劈开黑暗,照在了他的身前。
轻飘飘的一句话简短平淡,却如千斤利剑般斩断了他身后挥之不去的阴影。
轻松。
这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笑得肩膀颤抖,声音在衣料下显得有些闷。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高兴什么,庆幸叶星忘记了前世的一切,再也不会因为他们前世的种种争吵而产生隔阂?
还是说,他发现自己为此每天担惊受怕、在内心深处焦躁不安的事,其实到头来不过是众多麻烦里,最不重要的一件?
又或者说,他意识到自己前世的选择其实并没有那么失败。最起码,他把叶星推出了前世那些阴影。
叶星不动声色地放下酒壶。
关于前世那段记忆朦胧不清,她的确想不起来任何关于她和宴离淮相处的细节,但那些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却如藤蔓般缠绕在她周围。让她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步入前世的后尘。
但矛盾的是,她从来都不清楚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向宴离淮。
随着时间回溯,跟来的不只是无尽的恐慌感,还有莫名的警惕。
警惕客栈内所有人,尤其是宴离淮。
所以,在重生后睁开眼睛的瞬间,在宴离淮推开她房门的那一刻,他眼中是难掩失而复得的惊喜,而她的面上只有冷漠。
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个人并不可信,离他远点。于是他张开双手想要抱她,而她拔出了刀抵在了他的咽喉。
她想要弄清楚那种警惕从何而来,但总是无从下手。而今天,当那些前世的纠葛真正平摊在她面前时,她却意外地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