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坊的演乐大厅宽敞疏阔,高窗穹顶,可谓是宾客满座,即便是没抢到位子的,也不曾吵嚷,实在喜爱的流连在门外,再说其他楼厅也有精彩的节目,像何文新那样没品的世家公子实在不多。
能提前订座的大多是乐友,趁着还没开场便走来走去互相拜年,连静静坐着的梅长苏都一连遇到好几个人过来打招呼说“苏先生好”,虽然他好像并不认识。
便是萧景睿谢弼也忙乱了一阵子,更不用说言豫津,在座的谁都跟他有交情。
谢弼笑道:“苏兄后悔跟我们出来了?”
梅长苏游目四周,叹道:“这般凌乱浮躁,如何赏乐?”
萧景睿道:“苏兄放心,等宫羽姑娘仙乐一出,修罗场也成清净地。”
话音方落,突然两声云板轻响,不轻不重,却穿透了满堂哗然,令人心绪一稳,场内也随之安静下来。
大厅南向云台之上,走出两名小僮,将垂幕缓缓拉开,幕后所设,不过一琴一几一凳。
众人连忙望向左侧,宫羽姑娘少有的几次大厅演乐都是从这里登台,果然片刻之后有身影停顿了片刻,方迈步而出。
伸长了脖子的众人发出失望的叹息。
“各位都是老朋友了,拜托给妈妈我一个面子,”莘三姨手帕一飞,娇笑道,“宫羽姑娘马上出来,各位爷不用摆这样的脸色给我看啊。”
云蘅没忍住笑出声,莘三姨一眼便认出了云蘅,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继续游走于各座之间,插科打诨好不热闹。
妙音坊的当家姑娘宫羽,虽然从不以美貌著称,那是因为她的乐技过于耀眼,尽管她没有登上琅琊美人榜,但她柳眉凤眼、玉肌雪肤,眉宇间气质端凝,毫无娇弱之态,无人可以否认,宫羽确实是美人。
莘三姨默默退到一侧,宫羽只是调好琴音后盈盈一笑,便素手轻抬,开始演乐。
最初三首,便是大家最熟知的古曲《阳关三叠》、《平沙落雁》和《渔樵问答》,正因是大家熟知的,才最考验技艺是否炉火纯青,即便如云蘅这般不通乐理之人,也能感受到这洋洋流畅、引人入境、似真似幻的意境。
三首琴曲后,侍儿抱来琵琶,宫羽素手拨弄,指尖流泻出怅然幽怨的《汉宫秋月》与清丽明澈的《春江花月夜》。
言豫津忍不住手执玉簪,击节吟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宫羽抬手饮尽一盏酒,眸底隐有泪意,但下一瞬素手琵琶当心一划,突现风雷之声。
“十三先生新曲《载酒行》,请诸位赏鉴。”
金戈冰河,狂放悲怅,醉后长吟,一派铿锵。
一曲终了,宫羽缓缓起身,敛衽为礼,厅上凝滞片刻后,顿时喝彩掌声雷动。
“十三先生此曲狂放不羁,便是男儿擂鼓也难尽其音,谁知宫羽姑娘女儿之质,指尖竟有风雷之音。”
梅长苏举杯抿了口茶,是尚好的雪顶含翠:“你能有此悟,当为知音。”眸光淡淡掠过抬上的宫羽,又淡淡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