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人,谢玉一向与悬镜司和赤焰军都没什么交情,他从哪里能得到聂锋的笔迹呢?在金陵城中,想必只有聂将军的夫人手中才有众多聂锋的书文草稿,而谁又最得聂夫人的信任,可以轻易拿到这些字迹,让李重心写出了一封天衣无缝,连夏冬都无法辨别的信呢?夏秋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夏首尊回京第一件事,就是保下谢玉呢?他和谢玉有多深的交情吗?”
“你在暗示是我师父栽赃赤焰逆贼?”夏秋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没有暗示,我是在明示,夏江与谢玉合谋,伪造聂锋求救信,陷害赤焰军谋逆,让七万英魂冤丧梅岭,这件事,我知道,夏冬也知道了。”
夏秋跌坐在椅子里:“这怎么可能?你以为你三言两语便能颠倒黑白了?你们就是用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欺瞒冬儿,让她背叛师门的?赤焰军和祁王谋逆一事,是我悬镜司所查,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什么铁证?哪里的铁证?除了一封伪造的求救信,便是所谓的林帅与祁王往来的信件,林帅命丧梅岭,帅印落在了谢玉手中,他伪造几封信件又有何难?”云蘅目光如刀锋般看向夏秋,“夏大人,十四年前你已出师,位列朝堂,退一万步说,抛却这些所谓的证据,在你心里,祁王是什么样的人?林帅是什么样的人?还有林殊,叫你一声秋兄的林殊,在你心里,他们当真是会谋逆的人吗?”
“可是我师父——”
“夏大人,你到底是因为真的相信祁王和林帅会谋逆,还是只是出于对夏首尊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呢?”
夏秋张了张嘴,呼吸有些粗重,半晌才哑声道:“你说了这么多,若说那些信件不算证据,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赤焰军的清白?”
“我没有。”云蘅道。
“你!你耍我?”夏秋气笑了。
“但是夏大人,夏冬是悬镜司的掌镜使,你觉得,若是她手中没有详实的证据,她会因着我们的三言两语便背叛师门吗?夏冬是年前才入京的,这些日子她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夏秋皱了皱眉:“冬儿说她去查案了。”
云蘅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卷纸:“这是夏冬离京后的行踪。”
夏秋的眉头越来越紧,纸上的名字或许旁人不熟悉,但他身为悬镜司掌镜使又怎会不知,夏冬去找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当年的旧事有关,难道——
“冬儿这些年有些偏执,也可能是被人骗了,历朝历代悬镜司不涉党政,只忠于陛下,师父有什么理由要去陷害赤焰军呢?”
“在那桩旧案里,满门被杀的可不只是赤焰帅府,还有祁王府。”
夏秋摇头:“师父更没有理由去害祁王啊?”
云蘅冷笑了一声:“如果祁王向陛下建议裁撤悬镜司呢?”
夏秋一愣。
“还是说,夏大人也觉得,夏首尊为了保住悬镜司如此行事是正确的?”
“你······你还是没有证据啊?”
“是的,我没有,”云蘅十分冷静,“那么夏大人,你会相信谁呢?”
夏秋盯着云蘅看了半天,开口道:“云姑娘,冬儿与赤焰军有旧,她执着于此事我能理解,但你是谁,又或者说,梅宗主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会对这桩旧案有兴趣?”
云蘅挑了挑眉:“你就当我们想替天行道吧。”
夏秋眯了眯眼:“云姑娘今日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不会真的指望我也背叛师父吧?”
云蘅抿了口茶,苦涩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夏大人回去之后可以跟夏冬大人聊聊,若是夏大人肯相信自己的亲妹妹,便帮我一个小忙,若是不信,也大可领兵端了我们的藏身之处。”
“什么忙?”
“夏首尊是绝对不会让我们宗主活着走出悬镜司的,若是他决定要了宗主的性命,还请夏大人出手相救,至少拖延一二。”
“我师父不会滥杀无辜。”夏秋不满地皱眉。
云蘅叹了口气:“但愿吧。”
夏秋打算告辞离去,在他行至门前的时候,云蘅忽然道:“夏秋大人可知,昨日悬镜司地牢内布满了火雷,一旦我们真的冲了进去,点燃引线,地牢便会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处,夏首尊行事果决,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徒儿夏冬在哪里,似乎他并不在意。”
夏秋身形微顿,迈步而出。
送走了夏秋,云蘅临窗而立,眼底蕴藏着冰冷的杀意。
忽然——“阿寒?你回来了?”云蘅转身看向一身冰寒之气,风尘仆仆的阿寒。
阿寒微微颔首,捧上卷宗:“幸不辱命。”
云蘅接过卷宗,没有立时去看,而是取了杯子给他倒了杯热茶:“先喝口水,我让他们给你做点吃的,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我看完卷宗再说。”云蘅知道,阿寒肯定是一路奔袭,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清楚事情又赶回金陵。
阿寒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姑娘的伤——”他也早收到了沧巫阁的消息,说是姑娘在行动中受了重伤,既懊悔自己不该离开金陵,却也不敢耽搁,几日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赶了回来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了,你放心。”云蘅道。
阿寒见她脸色尚好,便行礼告退了。
云蘅这才展开卷宗细细看过,等她看完,眼底已然一片冰寒,手中的杯盏应声而碎,半晌,唇角才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