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伏威此人倒是仗义,为了救李子通和西门君仪不惜舍命挡我,我本来觉得能下手杀了他,可是最后一刻,还是没有下手。”萧布衣和虬髯客并辔驰马,已出扬州城。
二人身后跟着车夫十数人,一排大车逶迤前行,众禁卫守卫。只是众禁卫虽是在守卫,多少都是有点疑惑和漫不经心。孙少方吩咐过,萧大人让你们去死,你们也得去照做。萧布衣当然不会让他们去死,却只是让他们成天挖泥土,守着箱子,他们不知道这泥土箱子有什么重要,更是不会去想有人会惦记,所以虽然是守卫,却是提不起精神来。
虬髯客笑笑,“你不杀杜伏威已在我意料之中,李子通为人狡猾,做事不择手段,杜伏威信他,实在和养虎为患无异。”
李子通逃命,虬髯客就在当场看着,可他并没有阻拦,萧布衣没问为什么,因为他尊重虬髯客的任何决定。
“大哥说李子通会算计杜伏威?”萧布衣问道。
“李子通不算计杜伏威,他就不是李子通。只是能否成事,那是谁都不知道的事情。”虬髯客望着远方道:“杜伏威人虽年轻,却是起事极早,为人勇敢善战,带兵对敌的时候一直都是出则居前,入则殿后,舍身不惜,深为手下爱戴。他和辅公祏一武一文,相辅相成,在江淮颇有威望,如今的中原起义,以后若有发展的此子多半就是其一。瓦岗虽有徐世绩,可翟让实在胸无大志,难成气候的。”
“徐世绩已经脱离了瓦岗了。”萧布衣笑道。
“哦?”虬髯客微有些错愕,“你怎么知道?”
等到听完萧布衣把南下之事说了遍,虬髯客沉吟半晌才道:“徐世绩本是大户子弟,家境富裕,你可知道他为什么投靠瓦岗?”
萧布衣摇头,“不知道,或许他天生喜欢造反吧?”
说到这里的萧布衣忍不住的笑,虬髯客也是微笑起来,“天生喜欢造反的毕竟是少数,自古以来,中原老百姓就是求个太平,混个温饱。百姓不管你谁当皇帝,那毕竟离他们太过遥远,谁当皇帝无所谓,他们能安生的过日子就好。”
萧布衣点头,“大哥说的极是,可眼下看来,百姓想要安生都是不可求的。”
虬髯客颔首道:“的确如此,杨广横征暴敛,穷兵黩武,如今中原百姓求温饱而不能,自然要造反的。不过徐世绩家资丰裕,他父亲本是乐善好施之人,翟让当初起事,掠夺到徐家之时,因为敬仰徐世绩的大名,倒是留下了徐家秋毫不犯。徐世绩回转后,感激翟让对徐家的恩德,这才加入的瓦岗。只是徐世绩他老子真心行善,徐世绩却是诡计多端的多了,他劝翟让说徐家附近都是乡亲,打劫也是不好下手,梁郡雍丘东郡靠近运河,商旅也多,翟让听他建议,这才转战漕运,做的顺风顺水。我说徐世绩诡计多端,只是因为他出的是个馊点子,嫁祸江东,他徐家倒是安稳了,可是运河附近的百姓可是遭殃了。”
萧布衣笑了起来,“他这多半也是无奈之计,乱世之中,能求自保已算不错,他能想着保护父老乡亲也算难得的举动,至于其他,也管不了许多。”
虬髯客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荥阳粮草充足,距离瓦岗不远,徐世绩若是聪明,应劝翟让攻克荥阳,占据那里的粮仓才对。漕运混个温饱还可,如今国内百姓不事耕耘,兵马再多没有仓储也是不堪一击。常年出外掠劫,若是大敌临头,旷日持久供给不足,谁会跟你?”
萧布衣沉吟道:“大哥,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荥阳实乃军事扼要之地,我一路南下,发现荥阳在通济渠西侧,距离虎牢,偃师不远,过虎牢偃师后就可直达东都洛阳。洛阳乃大隋重中之重,你就算攻克荥阳,杨广怎么会让你据守?如今大隋河南左近张须陀,裴仁基,杨义臣都是扼守大隋要冲,你攻占了荥阳,只要这三路人马进发,只怕徐世绩想要抗拒也是力所不及。如今大隋十二卫府精兵良将都是分置在京城和冲要地区,就算杨玄感十数万精兵都是大败而回,区区的一个徐世绩能有什么作为?”
虬髯客想了半晌,“你说的极是,布衣,我发现你很有头脑,比大哥我要聪明很多。”
萧布衣有些汗颜道:“布衣怎敢和大哥相比?”
“大哥不过比你多活了几十年而已,胜过你的无非是经验二字。可你诸事留意,又知道分析,不用多久,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了。不过你以后若是想要带兵打仗,倒可以和你二哥多多学习,那小子沉稳非常,几杠子压不出个屁来,可专攻用兵,我想若得重用,不让张须陀的。可惜他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二哥在马邑当郡丞了。”萧布衣笑道:“现在他多半能有用武之地的。”
虬髯客诧然道:“他不做什么员外郎了吗?”
萧布衣又把京都的事情说了遍,虬髯客一到扬州,就帮他四处捣乱,顺便把敌手的底细也摸个清楚,倒和他少有闲话。
虬髯客听完后这才感慨道:“你小子倒是活的多姿多彩,不但自己活的滋润,还顺带帮你二哥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给我讨个官做做?”
“大哥真的想要?”萧布衣笑道:“我只怕你看不上眼的。”
“我不过开个玩笑,”虬髯客摇头道:“当官有什么好,就算给我个皇帝做,我都不想的。”
“当皇帝还不好吗?”萧布衣哑然失笑,“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主儿。”
“当皇帝有什么好?”虬髯客淡淡道:“听佞臣的话百姓受气良心不安,听忠臣的话自己受气本性遭罪,谁的话都不听就和如今的杨广一样,烽烟四起。我逍遥快活现在就是很好,要是整日听着无数人在耳边鼓噪,那还不烦死?”
见到萧布衣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虬髯客问道:“怎么的,你不同意我的看法?”
“不是不同意,而是觉得很新鲜。”萧布衣笑了起来,“大哥可知道如今天下有多少想做皇帝的?”
“他们想是他们的事,我如何做是我的事。”虬髯客目光闪动,突然问道:“布衣,你准备一辈子做这个太仆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