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矩虽是远在张掖,却是深得杨广的信任。
他和裴茗翠被杨广信任还不同,裴茗翠得杨广器重是因为陈宣华之故,裴矩并非父以女荣,而是实在因为深知杨广之心的缘故。
他自身功绩和隋炀帝的伟业紧紧相连,平陈之役,岭南平乱,北裂突厥,和吏部尚书牛弘制定隋礼都是裴矩在盛世所为。之后裴矩大部分经营西域往来,制定边疆策略,做西域地图,标注各地险要,顺利击败吐谷浑为大隋拓疆千里,和此人熟悉西疆地理密不可分。就算是攻打高丽也和此人大有瓜葛,正是此人对外策略的制定,才让杨广做出攻打高丽的决定。在裴矩眼中,辽东已经是农耕地区,国民开化,远比突厥要容易并入隋朝帝国的版图,可就是因为他征伐辽东的建议,却把大隋推到了灾难之地。
自从辽东征伐失败后,裴矩引咎去了张掖,专心经营和西域的经贸往来,少理政事。李靖没有想到他会到马邑找自己,而且一来就带来了杨广的密旨。
至于裴矩引咎去西域一事,在李靖的眼中,责任并不能完全推在裴矩的身上。裴矩的理论是合理,制定的计划是周详,奈何遇到了自高自大的杨广。李靖有统兵之才,裴矩却有经国之能,可二人实际上并没有参与到辽东作战中。计划当然不如变化快,再加上杨广早早的斩杀了大隋最有能力的大臣高颖,国家行政这才导致失控,辽东溃败,从此一蹶不振。归根结底,大隋溃败的根源都在杨广一人身上。
李靖年过四十,到现在因为萧布衣的缘故才当上马邑郡丞,可这不是说他无能,而是因为他太有能力。
有能力的人多数孤傲,李靖就是因为孤傲耿直,不善拍马才一直郁郁不得志,裴矩也很有能力,却因为性格圆滑才能到了今日的地位。
裴矩引咎去了张掖,甚少回朝,也不争功劳,更不剿匪,看似低调,却是保全自身的最好方法,李靖对于这种人的尊敬不是因为他的官阶,而是因为他的能力。
听到裴矩说圣上要李靖监视李渊的时候,李靖并不意外。
李渊上次在东都没有被波及流放实在是因为李玄霸之故,可杨广向来疑心甚重,除了个张须陀,很难再有让他绝对信任之人。李玄霸忠心的效应过了这久,也快到了头。
自萧布衣从太原出发之后,李渊这个太原留守也终于做的顺风顺水,才华也是慢慢展现,山西盗匪历山飞先被萧布衣击溃,碾转回到了河北,剩下的盗匪也有几个,比如说毋端儿,敬盘陀,刘苗王等人都被他先后击败。
这些都是地方小盗,比起巨盗还是差了不少实力,可李渊治理的井井有条,已经显出了他的管理天赋。
可给杨广做事的确是进退两难,打输了有责任,打赢了更要防备杨广猜忌。
山西边陲重地,临近东都西京,杨广虽是南下,可还是觉得不放心,这才启用了李靖,他对李渊坐大渐渐不安,这才准备用李靖遏制李渊,必要的时候,甚至决定要除去。他现在虽然自欺欺人,可还是不想放手自己的江山,对于威胁到自己皇位之人,只有一个字,杀!不管对方有功无功,哪怕对方沾亲带故。
“我有何德何能,可以监视李大人的举动?”李靖脸上有些无奈。
裴矩微笑道:“员外郎素有大才,老夫一向知晓,只可惜老夫人微言轻,一直不能劝圣上启用员外郎,实乃生平憾事。本以为征伐辽东后,无论如何要向圣上举荐员外郎,没有想到老夫后来自身难保,也是憾事。不过珠玉蒙尘,终有生光之时,眼下正是员外郎的大好机会。”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道密旨递给李靖,裴矩微笑道:“员外郎有此密旨,对李渊可以先斩后奏,不必请示圣上。”
李靖展开看了眼,又合上了密旨,皱眉道:“圣上既然对唐国公并不放心,为何不径直下旨除去他?”
裴矩叹息一口气,“眼下只是怀疑李渊有了反意,却并无确凿证据,圣上若贸然除去有功之臣,只怕群臣心寒。”
“那圣上就可贸然除去萧将军?”李靖脸色不变问。
裴矩双眸闪烁,若有趣味的望着李靖,李靖却是并不回避,目光灼灼。
厅堂内静寂下来,呼吸可闻,略显凝重。
“我知道员外郎和萧布衣关系甚好,可我不觉得员外郎是意气行事之人。”裴矩突然笑起来,“其实萧布衣和小女关系也不差,他更是裴阀一手举荐,圣上遽然下旨,老夫也是心有戚戚。可就算小女和员外郎多半也不知道,他本来就是天机,所以才能逢凶化吉,可他不将此事告诉你我,他看起来并非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和真诚。”
李靖微蹙眉头,“天机,裴侍郎也相信这无稽之谈吗?”
裴矩笑起来,目光却是锐利,“员外郎博学多才,想必能够自己分辨是非,这个何须老夫饶舌,其实有件旧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靖恭敬道:“裴大人过于客气,有何吩咐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