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徐圆朗无心睡眠,其实在听到窦建德汜水大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徐家军支撑不了多久了。
河北军进攻东都,无疑给山东的徐家军以刺激,可兴奋总是暂时,窦建德败的,简直比他还要快。
眼下大军压境,张镇周的兵锋不但过东平、逼鲁郡,甚至过鲁郡,已收复琅邪多县。徐圆朗人在床榻,一时间长吁短叹。
他其实和罗士信一样,都是迷途的羔羊。
本来徐家军已和河北军齐聚东平,将张镇周团团包围,可河北军一撤,徐圆朗支撑不住,被张镇周、程咬金两路夹击,数战皆败,只能退出东平,回缩鲁郡,坚守任城。
任城粮草虽足,却是孤城一座,再没有希望,他们数万大军在这里,还能守上多久?
房门响了几下,徐圆朗沉声喝道:“是谁?”
“爹,是我。”徐昶的声音有些急躁。
徐圆朗下床推门,点亮油灯,不解问,“昶儿,你找我何事?”
徐昶焦急道:“爹,刘世彻要造反。”
徐圆朗双眉一紧,“真的?”
“当然是真的。”徐昶低声道;“其实当初窦建德没有出兵之际,他就有反意。和几个偏将密谋议事,可后来事情有变,他们也就歇了。可我总是放心不下,安排人手在刘世彻身边,我们自从退守任城后,刘世彻就加紧了行动,据我的消息,他明日晚就要开城迎张镇周进来。”
徐圆朗眼皮忍不住的跳,神色又是悲哀,又是疲惫。
“爹……你倒是说句话呀。”徐昶急道。
徐圆朗咬牙道:“非我道人,其心必异,还能说什么?”
徐昶已经明白过来,做了个斩的手势,徐圆朗点点头,眼中抹过一丝狠色。他若不狠,他就得不到今日的地位,虽是穷途末路,可他还是要搞个鱼死网破。
背叛,不可宽恕!
“都有哪几个人?”徐圆朗问道。
徐昶低声回了几个人名,徐圆朗皱下眉头,良久无语。他身边的将领已经不多,多和张镇周、程咬金交手的时候,已然殒命。听儿子说了这几个人名,可推知剩下的人手,已有很多离心。
“何时动手?”徐昶见父亲不语,只怕父亲动摇。
徐圆朗毕竟老谋深算,马上做了决定,“迟则生变,就在今晚。”
“孩儿去找人手将这杂碎砍个十段八段。”徐昶精神一振。
“等等。”徐圆朗一摆手,沉吟道:“那样的话,只怕会引起军心不稳。不如你找几十个信的着的兄弟埋伏在堂下。我叫众将领来议事,以讨论出路为借口,然后当众揭发他们几个的恶行,这样杀了他们,也不会让众人不满。”
“还是爹想的周到,我马上去找。”
徐圆朗等儿子离去,这才缓缓坐下来,烛火明灭,照着阴晴不定的脸,有种惊心的冷。
不需很久,徐昶已回转,示意爹爹一切准备妥当,徐圆朗到了议事大堂。见手下已陆续赶到,有的还是衣衫不整。刘世彻、李万才、薛鼎、宋封义、顾仲五人却是身着正装,头发丝都不乱一根,脸上的表情,微有些紧张。
这五人,都是徐昶说的名字。他们五人,看起来已同进同退,徐圆朗一眼望过去,已明白究竟。这五人,显然早有准备!
压住怒火,徐圆朗开门见山道:“今日找你们前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有将领冯虎问,“将军,不知何事?”
徐圆朗目光一扫,议事厅已寂静一片。
“我们已经败了。”徐圆朗轻声道,众将面色灰败,一言不发。徐圆朗道:“你们跟我这么久,我有责任给你们找条出路!”
有将领蒋天龙道:“我们就知道将军会考虑我们。”
徐圆朗道:“如今有两条路给我们选,一条是投靠河北的窦建德!”
李万才摇头道:“窦建德比我们的情况好不了多少。我听说他手下的将领,已死伤大半。我们投奔他,并非良策。”
众将有迟疑,有点头。徐圆朗缓缓道:“那么还有一条路,我和辽东王建武有段交情,兄弟们若是信得着,我可带你们投奔。想杨广征伐辽东多年,还是不能攻下辽东,我们到了那里,还可留条活命。”
薛鼎大摇其头,“辽东苦寒贫瘠,言语不便,离家甚远,去那里做什么?”他的话倒有不少人赞同,可也有人想,就算苦一些,能活命也是好的。
徐昶已忍不住呵斥道:“薛鼎……我爹是为大伙着想……你难道有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