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子时。
大长苑的奴仆房内,张岩与李柴一间屋子。
两人此时已收拾停当,李柴坐在床边,张岩吹灭了烛火。
屋内光影熄灭。
黑暗中,张岩走至东侧窗边,将一扇窗户往外打开。
他手搁在窗台上,有节率的敲击,时快,时慢,时而又极快,手指弓曲如痉挛般抖动,看得人心不由微微一凛。
窗外的芭蕉叶,好不容易凝起的一点水珠无风自晃,突然就往下滚动,呼哧一下落进泥中。
潮湿阴暗角落里的蚊蝇飞蛾都受惊般振翅起飞,一哄而散。
某种细微的震动,只有那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才能感觉得到。
张岩停止了敲动,很快,窗外有某种东西爬过落在地面的芭蕉叶,爬过湿润的泥土,干燥的墙壁,某种带着黏腻的爬行声音,越接近,还伴随着“嘶嘶—嘶”的令人心悸的声音,窗边,一条拇指大小,全身漆黑,约莫五尺长的锦蛇,缓缓探出了头。
这是一种游蛇,适应多种环境,能力极强。
黑蛇试探着靠近张岩放在窗台边的手。
在舌尖探上探下将要触碰到张岩的手背时,张岩一把捏住了蛇七寸,一只手将蛇嘴撬开,便将一根以特殊材料制成的大概小指粗的管状信筒塞入了蛇腹。
蛇扭动几下,摆了几下尾巴,信筒便在蛇腹中了无痕迹。
张岩将蛇放开,食指在窗台上又循着一定节律敲了敲,黑蛇吐了吐信子,蛇头朝张岩定定不动了两息,很快便爬下窗,消失不见了。
张岩在窗边多站了会儿,看够了沉沉月光,才将窗扇合上。
两日后,游蛇不知穿越了多少田间路梗,疏林沼泽,终于到了一处不可言说的地方。
结束了自己短暂的游蛇生涯。
蛇腹剖开,腹中信筒被取出,擦拭干净后,一只枯槁的手将其颤巍巍放于一个镂刻着精致花纹的木质托盘中央。
一个白衣小童,长袍曳地,颇有些偷穿大人衣服的模样,从枯槁老头手中,拿过托盘,一蹦一跳的踏着半山腰悬垂瀑布的平台处两米一踏的踏脚石飞快往前方一个地方送去。
很快,小童到了地儿。
双膝跪下,将托盘高高举起,直直面向前方立于三层高台上的飞檐绣殿。
小童跪了会儿,须臾,从殿内转出两个同样一身白,却衣饰松散,不怎么周整的俊秀男子,两男子从小童手中接过托盘,其中一个,手托了小童一把,见小童粉面可爱,还轻轻摸脸逗弄了一下,这才与同伴相携着将正中只盛着一节拇指长短信筒的托盘送去了殿内。
殿中,走过几扇大门重掩、帷幔满堂的大厅,两人终于将信送到了一张宽大的拔步床前。
床上,也是重重细纱帷幔遮掩,仅能见一个婀娜的身影。
但身影旁,却还或跪或坐的倚着好几个衣衫不整,明显要稍显高大些的男子。
那些男子都依偎在女子身旁,不时有调笑旖旎的声音传出。
女子以唇含笑接了一个男子殷勤送到嘴边的鲜果,这才从红帐中探了一只手来,道:“张岩送来的东西?拿来看看。”
将托盘拿进的二人相视一眼,却并没立即行动。
果然那信,在他们迈步之前,就突然一瞬,凌空到了方才探出帐外的那只手中。
女人将信拆开,身旁的男子都自觉避开视线。
女子看着信笺上了了无几的几个字,她红唇缓缓勾了,将方才男子送到她嘴中的无籽葡萄咬破,一点猩红泛紫的汁液从女人嘴边溢出,沾染了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