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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第1页)

阿宝问:“你在哪儿捡到的?”

桑果道:“就是我们院门口。还有一只笼子呢。大约是府中的哪个好心人见咱们寂寞,特意给咱们送来的也未可知。”

阿宝烦闷,嚷道:“扔掉扔掉扔掉!”

桑果忙护住小狗,道:“扔掉也可以,你先把我扔了再说。”

阿宝无奈,便道:“你养也可以,只是须得让我给它起个名字。”

桑果松一口气,笑道:“我已经想好了,我觉得小毛球这个名字甚好。”

阿宝道:“还是叫周小延的好。”

桑果:“……”

阿宝心疼周小延在院门口被冻了好大一会,便将它抱在怀里为它取暖,又不住地亲它的小鼻子小耳朵。

桑果忍无可忍道:“若是叫人家知道了这个名字,又看到你将姓周的抱在怀里这般亲热,却是不妙……”

阿宝:“……还是叫它毛球吧。”

是夜,阿宝迷迷糊糊才睡着一会儿,忽然做了一个失足掉下无底深渊的梦,吓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旁边的桑果睡得正香。桑果搬到偏屋后才两天,就忍耐不住冷清,又厚着脸皮搬来与阿宝一同住了。外头的有呼呼风声,窗子没有关紧,有一丝冷风灌入房内,阿宝跪在床上,将窗子关紧,正要重新躺下时,眼角瞥见院中似乎有个人影。

阿宝的心砰砰直跳,随即又听到“咔嚓”一声,大约是枯枝被风吹断的声音,因为是静夜里,听得分外清楚。阿宝拥着被子呆坐片刻,还是悄无声息地下了床,将斗篷胡乱裹在身上,摸到门口,拉开门闩。

院内的葡萄架下果然站着一个人。天上挂着一轮冷月,那人正倚着葡萄架子看月亮。见阿宝出来,那人便将目光从月亮上收回,转到阿宝身上。

两个人对望片刻,阿宝使劲揉了揉眼,又打了个哆嗦,忙将身上衣裳裹紧,方道:“你走错门了。”见院门好好的从里面闩着,料想他是番强而来,便又道,“你翻错墙了。”因为刚睡醒,加之怕桑果被吵醒又要大惊小怪,所以刻意压低了声音,听上去声音既黯哑慵懒又平添了些清甜娇憨。

那人却突然趔趄两步上前,将身上狐皮大氅敞开,不由分说一把将阿宝拥进怀中,俯身对着阿宝的耳边轻声笑道:“没走错,你是妖女莫阿宝。”言罢,又拿下巴顶着阿宝毛茸茸的脑袋,犹如他白日里顶狗儿的鼻子一般。

他呼吸间有淡淡酒气,似乎是醉了酒才来的。

阿宝急出一身冷汗,想要挣开他,奈何刚刚睡醒,手脚尚发软无力。他怀内温暖,周身却又有一股风雪的冷冽气息夹杂着酒气。阿宝便也醉了酒般的微醺,只觉得一阵晕眩,推他的动作便慢了许多。他觉察到了,无声笑笑,把阿宝又往怀里紧了一紧。阿宝的两只手都动弹不得,便拿脑袋去撞他的胸口,撞了几下,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满脸的泪水。他不由得微微愣怔,极慢极轻柔地去亲她的脸颊,将她脸上的泪珠儿啜了去,两手却依旧紧紧地拥着她不放。

阿宝将脸胡乱地往他大氅的毛领上蹭,抽着鼻子,愤愤嚷道:“周锦延,你却是打错了主意!我莫阿宝万万不会去做别人的小老婆、与我阿娇姐姐争男人!你莫要忘了,我莫阿宝的倾慕者有许许多多,就算是我走投无路,也断不会去做你的小老婆!”

锦延垂首定定看她,俄而,忽然一笑:“我知道。”言罢,将头埋在她的肩窝中不动。

阿宝头晕刚刚止住,身子又忍不住簌簌地发起抖来。他便伸手拍怕她的后背,动作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般轻柔。

阿宝死活挣脱不开,只得在他怀中又默默淌了一会眼泪。屋内传来桑果的翻身声,随即又是几声梦呓。阿宝蓦然惊醒,用尽全身力气,脑袋往他身上一撞。他受惊松手,阿宝趁机挣开他,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转身跑进屋内,将门“砰”地一声关上,扑到床边,往上一趴。桑果惊醒,头缩在被子里,惊问:“可是有鬼?!”

次日,阿宝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荒谬透顶的梦,头微微有些疼,起身梳洗时,从铜镜中看到两只肿眼泡时心里还有点奇怪。

桑果手里拿着她的斗篷从外头进来,奇道:“你的斗篷为何会丢到葡萄架下的泥地上去?”

阿宝抱着毛球想了一整天的心事,第二日便去求阿娇,称不知阿珠姐姐安危,心中着实挂念,想要带桑果去山东瞧瞧。若是阿珠一家平安,自己与桑果则尽快返京,再来侍奉阿娇姐姐,只是路途遥远,还请阿娇姐姐能派人护送云云。

阿娇这两日心绪不佳,整日里在床上躺着,几乎没有下地走动过,闻言便先淌了两行眼泪出来:“我就知道你在我这里心思不定,只怕整日里都琢磨着怎么抛开我,怎么远走高飞吧?”

阿宝被她说中心事,垂首默然不语。

阿娇摸到床上的一个手炉,蓦地掷到阿宝身上,阿宝躲闪不及,叫她这一下子砸得生疼,心中生气,便对阿娇怒目而视。

阿娇气得又是泪又是喘,道:“母亲偏心,让你独自逃走,仅留下我吃了多多少少的苦!遭了多多少少的罪!如今我已半死不活,你竟然还要离我而去……你想走也可以,须得等我死了,从我尸骨上踏过去才行!”

阿宝便叹口气,劝道:“你莫要生气啦,好好养你的身子。待你康健了,到时再议也可……只是我那小院子连日来闹鬼闹得凶。半夜里,那湖水扑通扑通,有无数水鬼闹腾,桑果养了只鹅,却根本不管用。加上我的这只断手整日里往外冒寒气,遇着天不好就酸痛得厉害,我问过大夫了,说只有去别庄的温泉泡上一段时日才能好。”

阿娇破涕为笑:“我也不是要为难你,眼下京城里只有我们姐妹两个,你须得与我一条心才好。”

阿宝斟酌道:“我自小顽劣,你又不是不知。你若是不让我去别庄,我将来只怕只有死路一条:不是被你夫君杀死,便是被那水鬼吓死。我从前做下贱舞姬时都没有求过你,如今事关我的性命,你总得帮帮我。”又长长地叹口气道,“唉,我的性子这世上大约也只有爹爹及泽之哥哥能容忍,只可惜……”一边挤眼泪,一边偷眼去看阿娇脸色。

她又使出从小拿手的伎俩,只为了不在这将军府住下去,阿娇不由得摇头叹气,看她倒像那扶不上墙的烂泥,但却也拿她无法,只得命人将她送去别庄暂住一段时日。倒是武姨母依依不舍,分别前拉着阿宝说了许多的话。

阿宝到了别庄后,真正是心宽体胖,自由自在,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仆从们皆知她是娇夫人的妹妹,自然不敢怠慢。且自阿娇搬走后,这庄子里留下的都是些年迈之人,少有阿宝桑果这样的年少女子。桑果嘴甜勤快,阿宝爱笑爱闹,不过两三天工夫,这里的人便都对她两个喜爱有加,除了被禁止出庄子以外,阿宝在这庄子里真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阿宝每日里睡到日头照到身上才醒,先吃饱喝足,再去庄子里四处散心玩耍。累了,便回去吃吃喝喝,睡睡午觉,起身后,再去找一处温泉泡泡。她泡温泉时,桑果必定给她热一壶米酒,再加两个下酒菜。

阿宝每每躺在温泉里,将酒菜放在托盘上,让托盘飘在水面上随风荡漾。下雪时,便看看漫天飞舞的雪花;起风时,则听听枯黄树叶飘落的沙沙声。阿宝满腔心事都放下,自觉这种日子便是连神仙也要艳羡几分的,若是将来能这么老死在这里,便别无所求了。然后数日过后,她反而食量比往常小了许多,不似往日那么能吃,也几乎不再呕吐。

桑果喜道:“上天保佑,谢天谢地,咱们应当早些来这里的!”

阿宝最常去的一处温泉名曰醉泉。这个泉眼在庄子里当数最大,泉水呈微黄之色,嗅之有硫磺味,泡后全身肌肤光滑润泽。泉眼上方盖了一个古朴的茅草亭子,三面环有假山,入口处又栽种了一排柳树,恰好将里面挡个严实,便是外面有人经过,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起初仆妇来这里洒扫时,见阿宝在里面,便笑道:“你倒会挑地方,这是将军常来泡的泉眼,若是被将军看见,只怕不好。咱们这些人等另有专门的偏僻些的小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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