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天青山的十年,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十年光阴。而这会儿想来,连他师父那张小白脸长得什么样,都不大记得了。
常新还在默默丢丢地说话,“殿下,您下了山也不说一声,我们在天青山找不到您,又找了好多地方,几拨人都在找,腿都跑细了,没想到您在这儿呢。”说着好歹是喘了口气,“殿下,您都有十年没回家了,皇上和皇后可都惦着您呢,这回叫小的们出来,说是务必把您带回去,您就跟我走吧,马车都备好了。”
他伸手一指,后面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颜煞扫了一眼,并不感兴趣,“我还有事要办,你自己先回去吧。”
“这怎么行呢,皇后娘娘可是交代了,一定要让我把您带回去。”
他在前面拦着,颜煞也走不了,不由眉角皱紧,他实在没心情跟这人废话,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磨叽,不过几年没见,倒是越发讨人厌了。
他对那个齐宫没兴趣,对那个所谓的爹娘也没什么情义,他只不过借他们儿子的皮囊投个胎而已,犯不上论什么骨肉亲情。可人世间偏那么多纷扰烦心,那两个人口口声声说什么他是他们最疼爱的儿子,鬼才知道他们到底疼爱他哪儿了?
更何况他现在真的没空,他要扒开胡武国的历史,找寻当年的真相。
转身往后走,对他的呼叫声并不理会,走不远处是一家茶楼,也有百年历史,斑驳的牌匾已经被虫蛀了一个个的小洞。好在楼里楼外刚装修过,新刷的漆,还带着一股轻微的刺鼻味儿。
多年混世的经验,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打听消息。这茶楼该是当年就有的吧……
见他进了茶楼,常新叫不应他,只能在后面跟着,端茶倒水,抹桌擦凳的伺候着。
颜煞落了座,茶楼里正在说书,说的正是胡武国和齐国、陈国打仗的事。
胡都的人大都是胡武国曾经的老人,世世代代住在这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念旧的心理。茶馆里经常会说一段胡武国的故事,胡都出过几位英雄,都是被人津津乐道的。前些年楚国统治之时,楚王不喜言论,他们还有所收敛,现在楚国灭了,倒是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今天说的这段是齐国伙同陈国大举进犯,胡武国长公主率领军队迎敌的故事。说书的口才极好,说起这位长公主,满口赞叹:“咱们这位公主,可真了不得,当年胡武国兵变,她逃出王宫,在外面吃野果度日,皇后对她那般狠心,几次派刺客刺杀,险些送命,可是一听说国家有难,她二话不说就回来了,真是可敬可佩啊。”
颜煞心中一动,她是被人追杀,才逃到山里,住进茅屋的吗?可这样的事当年她一句未提。
常新递了杯给他,也并未接,只注目盯着。那说书的又道:“与齐国联姻,那是一计,齐国要攻打胡武国,大兵将发,正在危难时候公主出现了,她主动要求与齐国大皇子结亲,借助联姻刺杀齐王,后来又带领胡武国众将士抵御齐、陈两国的联兵。若没有咱们这位公主,胡武国就得早亡五十年。可惜咱们那位后帝不争气,把大好的江山送给了楚国,让咱们这些人做了亡国奴。”说罢唏嘘不已。
第十八章 胡武长公主
(); 有人笑道:“我说严老三,你赶紧说点精彩的,别捋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没完。”
严老三大怒,“我难道说错了吗?楚皇残暴,不许议论前朝,难道改朝换了代,你们连自己祖宗是谁都不知道了吗?”
“呸,你就会胡说八道,胡武国早亡了一百年了,咱们要听的是打仗那段,哪个要听你这儿女情长了。”
严老三这才笑起来,“好,我说段精彩的。”
一拍惊堂木,“话说,齐王被杀,满朝皆怒,齐国大皇子纠集齐兵,连同陈国一起进攻胡武国,这陈国和齐国本是姻亲,上厕所擦屁股都用一个茅房,打仗自然也拧成一股绳。他们来的人那个多呀,呼啦啦,大军压境,足有几十万。咱们那位皇后娘娘平日里玩弄权术,一到打起仗来就拉了稀了,满朝文武竟没一个敢战,可笑那千百男儿还及不上一个桃李年华的女人。”
“大公主披挂上阵,带领五万精兵与数十万大军决战在虎峡谷,那儿地势极险易守难攻,那一仗打得那叫一个激烈,足足战了七天七夜,檑木、滚石、弓箭跟不要钱似地招呼,齐陈两**兵死伤无数,终于把几十万大军歼灭大半,把两国拒在虎峡关外,胡武国大获全胜。只是可惜咱们这位公主受伤过重,几天之后不治而亡,据说她死时,身上还怀着个娃娃呢。”
有人问道:“你说他这孩子,是不是齐国大皇子的?”
他话音刚落,突然从座位上窜起一人,一把揪住那说书的脖领子,“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孩子?”
那说书严老三吓一跳,“就是……孩子,我也是听我爷爷说的,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当年胡武国的士兵,跟着长公主打过仗,好像听说长公主死时下身都是血,腹中好像有个孩子的,只是孩子有没有保住就不知道了。”
他一口气说完,惊恐的看着那人,不知道哪儿来这么个漂亮小伙子,表情真吓死人了。
颜煞咬着牙,心里恨到了极点,她居然骗他,说什么把孩子打掉了。最可气的,她居然带着他的孩子上战场……
这些事她为什么都不告诉他,而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了,如果她说了,以他的本事,别说几十万军队,就是上百万也有办法叫他们葬身在虎峡关。
当年,她,她是死在了虎峡关吗?
她什么都不告诉他,什么都不告诉他,什么都……
双目禁不住滑下一行泪来,心情无比的抑郁,是他误会她了,如果他再多点耐心,如果他能多相信她一点,如果他能再回去看她一次,或者那些“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是她的错,又何尝不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