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羲禾表现出的种种关切与真情时,期许的种子便在不知不觉中恍然长成了参天大树。
那时,何瑾以为自己能嫁与纪羲禾为妻,是她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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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烟波飘渺,水波泛舟隐雾中。
纤纤素手,两拨三弄,琵琶声色悠扬,响穷万里引杨絮作舞。
迎风使舵,船头摇摆不定,几艘锦缎华船一众齐发,驶向湖中。
何瑾站在船首,无意瞥见岸边那处荷叶初露的荷花地,她顿时阴沉了脸,旋即折步走开。
纪羲禾独立船头,余光将何瑾离去的背影纳入眼底,他神色微黯。
杜墨洳也在船板上,他瞧见何瑾离去便跟着寻了去。
前些日子,何瑾受人非难,杜墨洳虽数次替其辩解,但因纪子萱多次阻拦打扰而没有当面安慰何瑾,这让杜墨洳心中惦记,今日游湖他正要借着机会给何瑾说清。
就算他对何瑾无意,但以杜府与国公府的来往,他也应当当面劝慰几句的,杜墨洳如是在心中给自己解释着。
这几日梦境的逐渐深入及改变让杜墨洳更加怀疑自己对纪子萱的感情,质疑他自己原本的决定以及现在所做的一切正确与否,潜移默化的心思变化饶是杜墨洳也难以察觉,或者说他本不希望有所觉察,一直在欺瞒自己罢了。
转角处,杜墨洳正要扬手止住何瑾,却有人先他一步。
是纪子萱,杜墨洳上船时未找到的人儿,此时却是找到了何瑾跟前。
杜墨洳顿觉不妙,纪子萱看何瑾时透露出的目色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也压根无法想象出那样的神色竟然会出现在纪子萱的脸上。
杜墨洳正要追去,何婉携着一群打算上船甲板上作诗抒情一决高下的他院学子们从船房里出来,恰恰挡在了杜墨洳的面前,带到杜墨洳扒开众人急匆匆打算跟上何瑾纪子萱两人时,只闻一声惊呼传来。
杜墨洳正提步要冲去,就将纪子萱惊慌不已哭哭啼啼地从转角处跑了出来,见了杜墨洳立即扯了杜墨洳的袖子哭得大眼如核桃,双唇水润微微肿起。
“有人落水了!”
杜墨洳被纪子萱扯着袖子闻声惊醒,急红了双眼想冲过去,却被纪子萱束住了手脚。
何婉闻声则脸色顿变,惊呼一声:“姐姐!”
何婉的惊叫声引得杜墨洳眉宇微拧,她怎知落水之人是何瑾?
杜墨洳使自己静下心来,暗中瞧了眼何婉又瞧了眼纪子萱,一股震惊且无法言喻的心情在他心头蔓延开。
就在此时又有一人大叫:“是何瑾!落水的是何瑾!”
杜墨洳扯开纪子萱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想跳水救人,却似乎冥冥中自有天命,他每每都必定要晚人一步,这次杜墨洳再一次被人抢了先。
一道墨色的身影随着何瑾没入湖中,随着江涛滚滚而去,没一会儿就在水面上消失了踪影。
前世,何瑾曾问过纪羲禾,纪子萱是个怎样的女子,那时何瑾并非真心想问,只是随口一说消除尴尬的气氛罢了,因故她也没有将纪羲禾的回答记载心上。
但回首方才坠下游船的一瞬间,何瑾记起了前世纪羲禾的回答:纪子萱生性聪慧,她知晓自己所要何物,但她却是将所有的聪明劲都用在了伪装和示弱上。
纪子萱褪下自己伪装之时,便是她伸手拿取她所要之物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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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何瑾唇角撩开,看着小舟中的另一套茶具,问道:“这紫砂壶可是出自时大彬先生之手?”
纪羲禾含笑默允。
何瑾心中惊喜,“‘宫中艳说大彬壶,海外竞求鸣远碟’,今日我竟有幸瞧得真品。”
陆韵之是位风雅之士,对茶更是了如指掌,耳濡目染下何瑾也多少对此有所了解,何瑾不觉想及陆韵之,若是外祖见着这六方紫砂壶定会欢喜不已。
前一刻还笑着,下一瞬间,何瑾却恍然黯神,是呀,她怎忘了,国公府早已不在,剩下的只是一片断壁残垣了。
何瑾收住喷涌的思绪,她神色不自在地将目光从那六方紫砂壶上移开,瞧向远处。
纪羲禾将眼前人的神色变化瞧在眼底,他拿出一帕子递到何瑾面前,从纪羲禾那两瓣薄薄的唇中只吐纳出一句话,他声音淡淡却憾人心弦,“哭吧。”
单单这两个音调给纪羲禾说的极其缓慢柔和,有股抚平人心的魔力。
没有人对何瑾说过这样的话,就算何瑾过世的母亲陆氏,对何瑾说的最多的也是叫她忍耐,但现在有人却要她哭出来。
何瑾不允许自己这样做,只是她无法抑制心头的颤抖,胸口五味交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