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在劝你,莫自误!”道衍打断朱棣的话,“您还不懂吗?这是在告诫您!更是在威胁您!”
“再者,您想想。如果要赏您明黄色的袍服,为何不赏赐新的,反而给您一件旧的?”
朱棣寻思片刻,开口道,“我和爹,父子连心。。。。。。。。。。。”
道衍再次开口打断朱棣,“非也非也!明黄龙袍代表天子,皇帝穿过的更表带皇帝本人。按您这么说,老黄爷把他穿过的给您,岂不是说要把皇位也给您了吗?”
朱棣顿时语塞,怔了下。这点,他还真的没想到。老爷子,为何偏偏给他一件旧的。
至于什么传承之意,那绝无可能。即便是朱标当年,也没穿过父皇的旧袍服。况且如今皇太孙已立,父皇更没理由,赏他一件旧衣。
道衍的声音再次响起,“王爷千岁,皇爷这件袍服,赏给您,是让您供起来的,不是让您穿的!”
“您再想想,为何给您一件老皇爷穿过的?老皇爷的意思,见袍如见父!”
不得不说,道衍的确是聪慧近乎于妖。
老爷子赏给朱棣龙袍的寓意,就在于此。见袍如见父,此龙袍供在燕王府中,代表父子相见。老爷子那人,一辈子都不会对他们这些成年儿子,说软话。
但是,接下来,道衍马上故意的曲解了老爷子的意思。
“这等于皇帝时刻都在王爷千岁您的头上盯着,老皇爷在告诉您,老老实实的,千万不能有非分之想,他随时都在看着你,你敢有僭越之心,不臣之举,马上就能收拾你!”
“不可能!”朱棣攥着龙袍,恨声道。
“若非如此,干嘛不给您一件新的?若非如此,老爷子干嘛要拒了皇太孙的封赏,不许王爷千岁您,独占辽东北疆,掌兵马二十万?”道衍继续说道,“抑或是,皇太孙在朝堂上所说的封赏之言,是和老皇爷演的一场戏。他们爷孙二人,一人装着大公无私,一人扮作爱子心切。。。。。。。。。。。。。”
“住嘴!”砰地一下,茶几碎裂,朱棣的手掌发红,站在那里,浑身颤抖。
若真一切都是道衍所言,父皇对他,也太不公平了!太苛刻了!
“忠言逆耳,王爷不爱听,也是人之常情!”道衍轻轻笑道,“灭高丽一战,我燕藩兵马之悍勇彪悍,皇太孙都看在眼里。燕王您的谋略决断,他也看在眼里。”
“王爷,换而言之,若您是太孙,见到叔叔麾下如此虎狼之师,叔叔本人又是百战之将,麾下更是猛将无数,会怎么想?”
这便是,道衍最毒的地方,他能看准人心!!
“是啊,若我和那小孩换个位置,我会怎么想?”朱棣心中暗道,“恐怕再蠢笨之人,都会心生防备吧!毕竟,自古以来,兵强马壮的藩王,都是心头大患!”
十数日之后,皇帝的赏赐,快马送至北平燕藩之地。
南方秋日依旧炎炎,北地秋色却带寒,江南的百姓依旧单衣,赏天地美景。北方百姓却已开始准备过冬,希望老天爷不要让今年冬天太冷。
燕王府后堂,燕王朱棣坐在太师椅上,脚下放着两口箱子,手里拿着老爷子的亲笔信。原本满是英武豪气的脸,此刻却显得有些枉然。
他身体微微前倾,死死的盯着一口箱子,手中的信有些颤抖,连带着上面的字,也跟着晃动起来。
那是老爷子给他的亲笔信,信纸上,满是老爷子那并不好看,却横竖撇捺之间,如刀锋一样的字迹。
“仗打得不错,咱很高兴,这些年你很长进,北面有你在,大明无忧!”
“按理说打了胜仗该赏你,可你已经是亲王了,再怎么赏也只是亲王。”
“只能在其他地方给你找补,多给你银钱,用来赏赐军士!”
“除此之外,还有咱穿过的旧五爪龙袍赏你一件,你当日进献的宝刀也还你,拿着它,为国家好好的把守边疆!”
“吾儿老四,莫误了爹的期望!”
信上话语只是寥寥,更没有长篇大论,就是告诉你给了你什么东西。可就是这么一封信,让朱棣有些魂不守舍起来。
准确的说,是信中,老爷子赏赐他那件,明黄色的龙袍。
忽然,坐在椅子上的朱棣深吸一口气,挥手让周围的侍卫都远远下去。然后把信件随手放在桌上,有些激动的缓缓蹲下,手放在了箱子的卡扣上。
咔嚓一声脆响,箱子上黄铜的口子被打开。
朱棣那百战之中,冲锋陷阵的手臂竟然在瞬间有些晃动,他稳住心神突然用力。
“嘶!”
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箱子中一件微微有些陈旧,但是代表着天子威仪的明黄袍服,赫然出现。
而那件袍服之上,那双仿佛雄视天下的龙眼,恰好在这一刻和朱棣的双眼相对,让他心中一颤。
五爪团龙袍服他朱棣不稀罕,他稀罕的,是这份只能属于皇帝的明黄色。
伸手,慢慢的在袍服上抚摸,有些发硬的金线在手掌的碰触下,格外清晰。当手掌,摸到龙头之时,朱棣的眼神,顿时变得热烈,敬畏,激动甚至贪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