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是心思通透!”和尚笑道,“能想清这些,又有隐忍不发之心,将来何愁大事不成!”说着,和尚一顿,微微疑惑道,“您才智聪慧至此,当年怎么就那么败了?”
“吃一堑长一智!”年轻人的表情有些凝重,又有些狰狞,“人这一辈子,有些事若不是亲身经历,绝不会幡然醒悟,更不会大彻大悟。”说着,他表情转为苦涩,“只是,这教训也好,经历也罢,实在是太过痛苦!”
“天降大任于斯人,多是如此!”和尚道,“不经人间苦,哪知人间险。不过苍天有眼,你总归是有翻本的机会!”
“所以,当你找上我的时候,咱们才会一拍即合!”年轻人笑道,“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懂。我兵不过三千之数,钱不过淮安一地,你们找我,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您请看!”和尚推开残羹,手指沾着菜汤,在桌上画图,“翌日我家主上起兵。。。。。。。。。。。”
年轻人眼神一冷,“现在说这些,不是太早了吗?”
“若等到老爷子走的那天再说,就晚了!”和尚道,“老爷子一走,那位必定削藩,到时候他先机在手,您和我家主上,没多少胜算!”
“你接着说!”年轻人微微后仰,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将来我家主上起兵,必不会在北方与大军纠缠。这些年,我家主上暗中谋划,朝中许多人都站在我们这面!”和尚画着线,继续说道,“一旦我家主上兴兵,京城那位必定尽发大军征讨。这时,留北平引人耳目,主上亲带大军沿江南下,直抵京师!”
“说得轻巧!”
“连您,都站在我们这边,还有什么不轻巧的呢?”
年轻人沉思片刻,“继续说!”
“北地骑兵众多,十万大军南下京师。淮安,就是京师最后一道屏障!”和尚的手指,重重落在桌上,“届时,您可以趁机上表,誓死守卫淮安,则必然执掌军权!”
年轻人放下翘着的腿,“可我只有三千护军!”
“运河码头,数万河工青壮,拿起刀就是兵!”和尚微微一笑,“再说,现在早做准备,秘密筹划,数年之后,焉知不是几万兵马?”
“我一旦有了军权,就可以和你们合兵一处?”
“不!”和尚沉声道,“我主大军故作不能攻破淮安,绕路直奔京师。。。。。。。。。。”
“父亲在世时,我无意中看过五军都督府的兵册,中枢京师有战兵十九万。以那人的性子,一旦你家主人兴兵,他必雷霆之势发兵。”年轻人沉思道,“如此一来,你们到了长江边的时候,京师空虚,只能死守!”
然后,年轻人直接趴在桌上盯着和尚,“你家主人做出强攻京师的架势,我则带兵以勤王之名回京。”
“即便被察觉,京师也是大势已去!”和尚接口,“两下夹击,京师必破!”说着,和尚邪魅一笑,“况且,京师之中,还有内援!”
淮安。
运河码头边,僻静的民居小院。
午后的斜阳,懒洋洋的洒落屋中,在并不很大的堂屋中,形成一道道温暖的光柱。
这些光柱,落在地上,落在花盆上,落在床榻上,落在一个和尚的光头上。
光头似乎许多天没有刮过了,暗色的戒疤之外,已经有了些许黑色的短茬。
屋里,坐着一个和尚。
和尚,坐在饭桌旁。
桌上,是和这平凡根本不相匹配的精美瓷器,器皿中更是盛放着平常百姓根本吃不到的美味佳肴。
纯白的瓷器中,放着色泽鲜艳泛着油光和酱油色的软兜鳝鱼。
画着花鸟的青瓷中,堆着晶莹剔透的,白袍虾仁。
描彩的瓷器中,是宛如玉脂的平桥豆腐。
还有一份翠绿的开洋蒲菜,一碗钦工肉圆汤。
四菜一汤,各自放在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瓷器中,端的是赏心悦目,色香味俱全。
和尚吃得极为开心,尤其是对软兜鳝鱼那道菜特别钟爱,筷子连番落下,每一口都仔细的回味。
吱呀一声,堂屋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慢慢进来,端庄的坐在和尚对面。
和尚眼皮抬了一下,笑了一下,又再次低头享受美味。
“你这和尚多智近乎妖,没想到却是一个吃货!”那年轻人温和的笑道,他的语气不疾不徐,说话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温和儒雅之意。
和尚拿起帕子擦了嘴,“小僧平生两大爱,美食。”
年轻人接口笑道,“还有毒计!”
“您这么说就有失偏颇了!”和尚似乎不悦道,“计,用之能成为计,谋划全局为计。人有好坏,计无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