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又传来三里的苦口婆心:“你那老姑姑整天疯疯傻傻的,你都是亲眼所见的,还有一个,死在宫里头了。这一宗二宗的,你呀,就别再给爹添堵了!”
伶人情绪低落的默默离去,只道是这缘份,还未来得及启齿,就已尽了,着实恼人方寸。
弘晓也是奇了怪,已经接连多日没来了。伶人郁郁寡欢的坐在妆奁前,静画红妆。她这才后知后觉,难道这些个诸侯之门,真的就沾不得?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那弘晓终于来了。见了伶人,一脸怅然若失。静默了许久,才说话:“我额娘让我娶亲…”
“娶的谁?”伶人轻轻问道。
“李佳氏…”
“为何要骗我?”
弘晓沉默。
……
黄道吉日,那唢呐声,并着敲锣打鼓响彻整条街道,众人纷纷围观。八抬大轿从梨园门前经过,伶人一个人闷在屋里头,听着外面的热闹声儿,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原来爱而不得,竟是这般不好受的。
又是到了一年隆冬季节,悠游郁结成疾,一病不起,怕是熬不到春暖花开了。
春绿见她愈发不能了,便发了慈悲心肠,特意让三里去陪陪悠游。
病榻前,三里紧紧握着悠游的手,喃喃着:“你看你呀,这头发都熬白了,图个啥呀,啥也没图上。”
悠游的病情每况愈下,最后也只是硬撑了一个月,便去了。
棺柩前,三里往火盆里送着火纸。
“你就放心吧,那花瓶搁在里头了。你抱着它大半辈子,临了就当是个陪葬品吧…”
良晌,火盆里的火纸逐渐燃尽。三里默默点了烟斗,蹲在火盆旁边,看着那里面还带着火花的灰烬,微微出神。
他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干巴巴的,竟是没有一滴泪。三里纳闷至极,明明情至深处,这到临了,还挤不出一滴泪来送送她。不禁长长一声叹息,似这般无奈。
“终是庄周梦了蝶……”
悠游如此,他亦如此。
三里说完这句话,到底泪眼婆娑。
……
春暖花开,梨园戏起。
伶人浑浑噩噩了一阵子,依旧风采照人。花腔婉转,萦萦绕绕。看客品茶观戏,皆是鼓掌叫好。
今儿的看客莫名的多,似是比平日里还要多上个好些。有挤不上座的,只好站在一边看。跑堂伙计瞧见了,便另搬来几条凳子,分给没落座的人。实在不够分的,又捧来些南瓜子边果一类讨好看客,以示歉意。
“来来来,且一边看戏,一边嗑瓜子。”
跑堂伙计满脸赔笑的说道。
看客乐呵的接过,待一把瓜子嗑完,吱个声,还会端来一碗茶水喝。
戏毕,众人纷纷散去。伶人站在台中间,静静望去,那人群后面,静静坐着一个人……
缘起,最是橙黄橘绿时。
缘落,亦是橙黄橘绿时。
这情,成也因他,败也因他。
真真是应了那句,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一介戏子,理应薄情寡义。伶人要做的,终究得是个无情的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