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禁闭难受,错,大错特错。
营地近河处,两排马棚一溜排开,战马咀嚼着草料,不时抬头打个响鼻,羡慕地望向青石水槽,那上面搭块木板,摆着几样酒菜,五老一少坐在两边,正惬意地夹菜喝酒。
高垣原以为关禁闭就是蹲小黑屋,谁知让卫兵领到马厩。
“老马头,这小子交给你,老规矩,不许离开马厩。”卫兵向一个五十来岁老头交代几句,然后压低声音对高垣笑道:“高垣,好样的,新一巡第一个让关禁闭。”高垣忙向老马头敬礼:“报告,学兵高垣,禁闭七天,向您报到。”长着酒糟鼻子的老马头不耐地挥挥手:“去,帮着铡草去,干完活吃饭,完不成饿着。”
铡草需要两个人,一个人扶铡刀,一个人入草,高垣和另一个老马夫配合。
“我入草,你扶刀,小心点,别把老子手伤了。”把青草整成捆,双手卷着放在墩子开出的刀槽上,老马夫教要领:“等我把草放稳当,你再按刀,草多了韧性足,下刀要有力量,掌握好度再下刀!”
铡草不复杂,高垣听几句明白要领,老马头让他试过几把,两人就干起活来,铡完草正赶上开饭号响,高垣习惯地往灶房走。
“站住,你小子是关禁闭,走出马厩,急着挨军棍!”老马头拦住高垣,心下也纳闷:这小子铡了半下午草,连个汗星子都没有,有一把好力气,还没有被关起来的闷气,就像打起头就分在马厩,小小年纪难得如此沉稳啊。心中有了好感,老马头也就不再给冷脸:“你的饭卫兵会送过来,歇会吧。”
马夫们去吃饭,高垣闲着无事干,索性拿起铁锨扫帚打扫起马厩。
“高垣,干得挺起劲啊,哈哈哈。”卫兵没有来,厨子的大肚子比声音先到了马厩,手里提个大盒子,乐呵呵地取笑他:“下午不见你来砍柴,一问才知道,让刀疤关了禁闭,哈哈,关禁闭好啊,来,大伙给你整了点好吃的,吃完把盒子放这,下顿我再换。”
厨子走了,高垣打开盒子,两大盘菜一大碗汤四个大蒸馍,还有一瓶酒,连泥封都没动过。和灶房的大师傅们早有了交情,高垣也没有多感动,吃饱肚子后盘子里肉块还有少半。
“他奶奶地,小子,你是关禁闭,还是躺伤号。”马夫们吃完饭回来,看着托盘上的菜直流口水,老马头瞅见那瓶酒眼睛都红了,不客气地一把抓起揣进怀里,嘴里还骂不咧咧:“营地不许喝酒,没收了。那些死胖子是你老舅啊,这顿饭他娘的比军官都丰盛。”
马夫们看眼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马厩院落,有一搭没一搭闲话一阵子,在老马头吆喝中起身,解开马缰绳盘挂在马头,一群战马就像听话的孩子,乖乖地往马棚外走,一个老马夫优哉游哉伴随在旁边。
“去帮老江头遛马,长点眼色。”吃人口软拿人手短,老马头怕高垣不明白,把话说得直白些:“刀疤是不是老嘲笑你们,人马合一,他那两下子,给老江头拾鞋都不够格。”
高垣赶紧追上去,好事啊,比教练还厉害,人马合一,骑兵队听见这个词都快入魔了。老江头遛马实在帮不上忙,随意吆喝几句,那些战马好似能听懂人话,随声在河边溜达,高垣觉得自己多余,完全是陪着老江头散步,不,散布的主角是一群战马,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的跟班。
“咦,那是高垣,他不是在关禁闭,怎么跑出来了?”小河边欢闹的学兵中,有人眼尖看见了战马后的高垣。一个伙伴忙推了他一把,打着眼色说:“少管闲事,卫兵都装没看见,要你多嘴。”
战马沿着河岸溜达,学兵们现后免不了惊奇,可过后大家都聪明地选择静观,只有常海和刘新杰咋咋呼呼跑过来,刘新杰说了几句安慰话,无非是让高垣放宽心,权当休息七天,倒是常海大喊不公,考核第一,禁闭七天,这到底是奖励还是处罚,教练也太把禁闭当玩笑了,这要计入高垣五年履历中,算污点。
“他本来没事,让刀疤看见你俩跑过来,私自探视,嘿嘿,还不快点滚蛋。”老江头笑骂着赶走两人,老脸转向高垣:“高垣,听说你实力排第一,怎么让关起来,你那伙伴看起来,对关你挺不服气。”
“那有,就是在战术课上胡说了几句,结果惹恼教练。”高垣不想多说那一战,也不敢说,刀疤可是交代过,那堂课只许记在心里,谁敢说出去军法伺候。
“给个成绩第一,转眼又关你禁闭,你小子不怨恨?”老江头看来不是一无所知。高垣无所谓地回答:“干嘛怨恨,他官大,关我很正常,等我比他官大了,关回去就是。”老江头闻声哈哈大笑,笑过后打量高垣半天说:“这还不记恨,嘿嘿,关回去,好!”
两人遛马回来,马夫们添草加料时忙时闲,抽空在马房搭个床,被褥早有卫兵送过来,高垣跟在老马头身后帮忙,半夜才上床睡觉。
从打坐吐纳中醒来,天色还早,起床的号声尚未吹响,马厩里,老马夫们已开始忙碌。想不到还是起来迟了,高垣忙过去帮忙,一会提水,一会端草料,倒也忙得不亦乐乎。忙中偷闲观察老马夫,见他们并不是一味干活,而是边干活边陪着马说话,亲昵得就像照料自己的孩子。
“不要有意去讨马喜欢,喂马、遛马、帮它赶蚊子蚂蝗,没事时陪它说说话解解闷,时间长了,它自然就了解你品性,你也会知道它的脾气,有缘分的话,你和它不就是人马合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