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已经太晚,后军如潮水涌至,瞬间将警告之人席卷。平宗手中的弯道重重挥下,带起的疾风卷的雪花凌乱飞舞,仿如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激起高高的水花。
勒古早就在等这一刻,发出一声呐喊,掀掉身上白色掩护,带着手下从埋伏之地跃起。
一片苍茫雪色中,突然平地冒出五百人马,同声大吼,声震天地,就连漫天雪花都被震动得飞扬起来。玉门军中好些人猝不及防,心神大骇,竟从马上跌了下去。
勒古等人早得平宗安排,各自守着自己的方向,抽刀大喊着向玉门军冲了过去。
平宗勒马立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动,只见漫天雪花像是沸水一样急速地打着旋,突然一飙血横空飞出,沾染上半空的雪片,登时将天空都染作了一片绯色,仿如阳春三月,落英缤纷,绚烂凄美至极。
平宗大喊一声:“后退!”
聚拢在一起的人们突然撒开,只留下中间突然遭到袭击的玉门军倒在地上一片。
平宗松了口气,这个下马威至少是成功的,丁零男儿胆气豪壮,竟然一击而成。但他面对四倍于自己的敌人,丝毫不敢大意,见勒古带队跑了过来,挥手喊到:“散开,三人一组,只打落单的!”
一场血腥而惨烈的搏斗于是展开。
玉门军吃了当头一棒,并不肯善罢甘休,纵马追逐。平宗所选地点发挥了威力,雪下的圆石打滑,石间水草缠绕,瞬间绊倒百十匹马。
但他们的人太多,即便如此,也只能稍微阻止一点攻势。很快,玉门军追上丁零人,双方缠斗在了一起。
平宗劈倒了冲到自己面前的两个玉门军,转头看见勒古就在不远处落了单,被四个玉门军围攻。他挥刀之余用箭射倒两人,自己纵马跃过去,挥刀又砍倒一人。勒古将剩下那人斩于马下,抬头冲平宗到了声谢。平宗点点头,嘱咐:“小心别落单。找人把他们往南边引,不要往大营方向去。”
勒古擦了把脸上的血迹点头:“好。”
战斗陷入了肉搏。大雪把所有的章法都打乱了,丁零人只能记住平宗的嘱咐,不得落单,三人一组与对方缠斗。平宗叫了两人跟着自己在战场上逡巡,帮助处于下风的自己人。热血不时洒向天空,雪片还没有落到地上就被血的热度融化。地上的积雪也被马蹄踩得稀烂,伤者周围都有被血融化开的一个个积着血水的坑。
马蹄不时踩到人的身体上,必须要用一只手紧紧揪住缰绳,才能不被甩出去。
雪越下越大,到最后几乎面对面都无法分辨清楚是敌是友。许多丁零士兵已经杀红了眼,挥着刀乱砍一气。这是平宗最担心的,一旦失去了章法会平白消耗太多体力,无法持久。好在玉门军长途跋涉,体力也有些不济,但对方人数占优,这样打下去终究会将自己的人拼尽。
这一仗从正午打到了黄昏,身边还站着的人越来越少。
平宗停下来喘了口气,腹部伤口隐隐作痛,他低头看了一眼,一丝血迹从那里渗了出来。他用手压了压伤口,砍到面前两个玉门军,高声冲勒古喊:“差不多了,撤吧!”
勒古点头:“好!”他解下腰间号角吹起来,一支箭却向他的后心袭来。
平宗大吼一声,飞扑过去将他扑倒,在雪地里就是滚了两滚才止住。
勒古一生从未经历过如此险境,吓得瞪圆了眼,一时作不出反应。平宗伸手将他拉起来:“自己小心些。”
勒古点头,两人躲过围攻上来的玉门军,寻机上马,吹响号角召集人马,平宗回头看了一眼,只带出来两百余人,心头重重一沉。玉门军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他们损失更为惨重,打得只剩下了四五百人,却仍然是丁零人的数倍之多。
平宗的马快,跑了一截出去回头,发现勒古他们已经被追上团团围住,吃了一惊又回头去救。他右臂的伤处也崩裂了,伤口流着血,只能用左臂挥刀,杀入战团。
这是一场更惨烈的厮杀。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玉门军一心要将丁零人全歼,勒古所带的年轻人却渐渐胆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陷入这样一场不明所以的苦战中。
平宗看得暗暗着急。打仗全凭一股斗志,若斗志散了,只能败亡得更快。他心中焦急万分,飞快地盘算着。玉门军想要的肯定是他,若是能用自己换勒古等人回去,至少能保住商队平安和叶初雪。
这样的结局并非从来没想到过。但平宗一生在战场上从未尝过败绩,因此虽然预想到此战艰险,却到底不肯相信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突然举刀大喝一声:“我就是晋王,你们冲我来,放了这些人!”
这一声耗尽他全部体力,震得脚底下的地似乎都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