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霄却听出了自己想要的内容:“其实你是希望我回南边吧?”
“我什么都没想。”他仍然嘴硬。
龙霄瞪着他,一时倒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好了。尧允身上有一种铁硬固执的刀锋般的气息。固然他本人也许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油盐不进,但他一言一行中的风霜铁色是从血脉里透出来的。龙霄在凤都惯用的嘻哈手段在他不动声色的面前显得既滑稽轻浮,又软弱无力。
龙霄知道如果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力度,是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他背过身去踱了两步,抬头看见桌案上堆满的文书信件,心头一亮,笑道:“你说你们龙城这么短时间内换了好几轮皇帝,居然也没有影响到边郡吗?”
尧允哼了一声:“与你无关。”
“怎么能无关呢?天下大势此消彼长,联系千丝万缕,哪里是一条长江能够阻断的?更何况,我现在就在江北,在你的屋檐下,这还与我无关,莫非真要把我送到龙城去了才会有关吗?”
尧允皱眉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龙霄索性坐下,想了想,笑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举凡天下易主,总会上下牵连,洗旧换新。我好奇的是,莫非这一次将军竟然不受惊扰吗?”
尧允被他问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瞪着他看了半晌,蹦出来的还是那四个字:“与你无关。”
龙霄笑了起来:“你这么回答,那就一定与我有关了。”他跳起来走到桌案前,眼睛飞快地浏览,很快在一堆杂乱的书信中找到了与尧允给他看的那封公文一模一样装帧的公文,一把抓了起来。
他跳起来的同时,尧允也反应过来,追过去握住他的手腕:“你想干什么?这是我的书房,请龙使自重!”
“自重,自重,我不过是好奇嘛。”尧允的手劲非常大,龙霄痛得脸都变形了,还得咬着牙忍着赔笑脸,手一松,将那封公文扔了回去。然而公文却已经散开,里面的内容在他眼下一览无余。
“这上面说的是什么?”龙霄眼尖,一眼扫过,简直是得偿所愿,“果然吧,龙城要派督军来,‘辖制军事'?将军,这是要夺你的军权啊。”
尧允这些日正为这件事情烦恼,被他如此戳穿,登时觉得无比烦乱,狠狠将龙霄推开,把桌上堆的书信顺手整理好:“尊使如此太过出格了。若非你是龙城要的人,我现在就能把你扔出去烤了给麾下将士们下酒吃。”
“北朝军队还吃人吗?”龙霄也知道自己这一招太过无耻,仗着尧允拿他无可奈何,讪笑了两声,想想还是要给出个态度,“这个,我只是一时好奇,冒昧唐突了,还请将军恕罪。”
尧允到了这个时候自然知道他心里有什么打算,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说了,将军可是不要生气。”
尧允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龙霄只得硬着头皮自己说下去:“将军其实是晋王的人吧?”
尧允眉头一皱,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桌案。
龙霄见这情形,心中已经明白,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既然不怕得罪你,那我就直呼其名了。平宸这小儿之前受晋王操纵多年,一次试图反抗就被晋王直接逼退了位,只怕对晋王已经恨之入骨。如今他重新上位,自然要清洗晋王的势力,将军若真是晋王的人,只怕迟早是躲不过的。”
尧允冷笑:“我什么时候承认我是晋王的人了?”
“不用亲口承认,你的一言一行都在说明。将军,打仗固然我不如你,但论起察言观色揣测人心来,你却差我太远。新帝登基,你既没有张灯结彩地庆祝,也没有遣人前往龙城去道贺……”
尧允皱眉打断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遣人往龙城去?”
龙霄笑了:“你已经要送我去龙城了,若是之前已经遣人去龙城的话,总会提到路上彼此接应的事儿。但你一句话也没有提,可见与龙城毫无联系,也可以看出来你对新帝继位这件事情十分漠然。”
尧允哼了一声,仍旧不甘心:“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我就是晋王的人啊。”
“可我是晋王让你拦的对不对?”龙霄摇了摇头,“龙城形势瞬息万变,让人很容易就把关键的时间点忘记。我被你捉到的时候,还是晋王主政。你所奉龙城之令来自晋王。若你不是晋王的人,龙城易主后你既然已经撤了对我的看守,为何不放我南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