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说大实话罢了。”探春也不好意思,讪讪地干笑了两声,开始赶人,“二哥,你还不去办正事儿?”
贾宝玉尴尬地摸了摸头:“这就去。”
两人看着他出门,才相视着又笑了起来。笑毕,探春才正容道:“我说的可是实话,你如今父母双亡,婚事上头除了指望祖母,还能怎么样?趁着祖母如今身子还康健,能替你作个主。若是哪天……你才真是没人指望了呢”
林黛玉红了脸,嗔了她两句,才垂了目光:“你也知道,婚事讲究的父母之命,我这头固然有外祖母,可那边儿还是得看舅舅舅母的意思。”
连金锁都出来了,王夫人的用意还不明显吗?探春忧愁地叹了口气:“你近来觉得身子骨如何?我瞧着倒比前两年好些,今儿看起来也精神。”
林黛玉感激:“好得多了,以前总是只能睡上一个更次,现如今能睡上三个更次了呢你那个操,做起来虽然别扭,却觉得通体舒泰。只是怪了些,总得把紫鹃她们赶出去了才敢做。”
“本就是强身健体的,比你见天儿地吃药强。既是有效,你就坚持做下去。”探春又嘱咐了两句,才把账簿子交给翠墨收着。贾母当初同意掉包计的原因之一,就是林黛玉弱不禁风。没有了这个障碍,至少贾母那一关,应该能过了吧?
“是,如今燕窝也用得少,精神反倒比往年更强些。”林黛玉若有所思。
“那就好,你练得熟了,我再教你两招。”
“这操,莫不是从郡王那里学来的?”林黛玉笑问。
“除了他,难道我就学不成什么东西了?”探春有点小气恼。
林黛玉也不动气,只是吃吃地笑,末了才道:“不如去我那里等宝玉的消息,若能说定了贾芸,咱们又能省些心。”
“只怕会更不省心呢……”探春暗地里嘀咕了一句,依言收拾了桌上散乱的帐簿子。紫鹃正在外间与侍书做针线,一个绣鸳鸯,一个纳鞋底儿,配着梧桐树漏下来的光影,倒也有种岁月静好的恬然自得。
“姑娘还是披着件坎肩的好,这天还不算大热呢”紫鹃总是替林黛玉多带着件衣裳,这时候拿出来,倒惹得侍书发笑。
“这还不热哪?已经五月里的天气,我穿着单衣还嫌热呢”
“我家姑娘能和你比么?”紫鹃啐了她一口,“咱们是粗生粗养,姑娘们却是素来娇惯的。”
林黛玉笑道:“今年感觉不似往年那么怕冷,穿着单衣正好。”
紫鹃看着她鼻尖微微沁出的细汗,也替她欢喜:“可不是?这一个月没听姑娘咳嗽,想着将养得好了。”
侍书放下手里的鞋底:“姑娘的发髻散了,我拿抿子来。”
探春也不在意,随意用手拢了拢:“左右只在园子里,又不往外去”说着,便挽了林黛玉的胳膊往外走。侍书跺脚:“姑娘还跟小时候似的,不耐烦做这些功夫”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黛玉笑话道。
“不移便不移了,细枝末节去在意它做甚么?横竖还早,不如去怡红院守着罢。”
两人穿过小径,刚至廊下,便听得晴雯的声音:“拈不得针,拿不动线,只会偷嘴儿吃,不如戳烂了”
另一个声音乱哭乱喊,又听到麝月劝解,晴雯仍骂骂咧咧,小丫头的哭声更响,听起来热闹得紧。
“又出什么事了?”探春讶然。晴雯虽说是个爆炭脾气,可对怡红院的小丫头子们,素来护短得很。
林黛玉抿着唇乐:“府里可是你管着的,还不去瞧瞧?幸好咱们过来了,不然半柱香的功夫,便要去把你请来了。”
探春摇头,果然率先走了进去,房里乱成一团。她认得那小丫头叫坠儿,平时手脚还算伶俐。
“三姑娘来了”麝月先行了礼。
“怎么回事?”探春皱眉问,“二哥才出门,怎么就闹成这样?”
晴雯虎着脸道:“这丫头懒得很,宝二爷当面使她都使不动。袭人要使她一回,还在背后骂了好几句。三姑娘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把她打发出去。”
“平时看着还好吧?”探春纳闷,看向坠儿,偏是只垂着头哭泣,并不分辩一句。
麝月叹道:“罢了,早些儿出去也清净一日。”
“怕是另有隐情?”林黛玉在一边咕哝,探春却是心中一动,仔细打量着坠儿,见她身上的衣裳半新不旧,手肘处还有个小小补丁。针脚倒是细密,还别出心裁地绣了一朵云,不细看还瞧不出来。十三四岁的年纪,细巧身材,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也别有两分俏丽。
贾宝玉是外貌协会的忠实会员,但凡能到怡红院里当差的,无不长得比别人稍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