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安睡着了,做了梦,其中有一小部分是红线系统的同步。
他梦到地牢,他曾去某个边缘星球的牢房提审犯人,在文明世界生活的人无法想象那里是什么样的。
梦里,他不知怎地被困在其中。
被困在了在宇宙最深处的黑暗中,没人能够看到,被永远地遗失了。被他的亲人,他的时代,被文明、道德和常识,被命运所遗弃。
那是如此恐怖血腥的困境,太多的痛苦,太多人可以摧毁你,无人可以言语,太孤独了。
他不知道怎么死去,只觉得恐慌,真的走投无路,失去了反应能力,这是超过人类理解的绝望状态。
当古文明掌握了那样的技术,他们所可能面临的命运,也是神魔一样永恒的无望。
韦安惊醒过来。
仿佛一个晴朗天气傍晚般的光透过窗帘洒进来,他模拟出了自然环境。
他坐起身,意识到自己为什么醒来,他感觉得到,归陵要醒了。
他现在醒来会不太好受,系统的功能很强大,但归陵现在仍旧伤得不轻,虽然一些浅伤已经恢复,但骨头和头部需要更长时间。
韦安把窗帘拉开一点,让光更明亮,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做出岁月静好的样子。
床上的人张开双眼。
韦安直视那双黯淡空茫的双眼,再一次,就在他身边,再也不能逃走了。
在看到那双眼的一刻,韦安意识到,归陵头脑并不清醒。
他醒来比预定中早,头部伤很重,是一次意外的苏醒。当看到光,归陵无意识往后退,他眼睛失焦,好像看不见。
他挣扎了一下,但是坐不起来,伤得太重,而他看上去也习惯重伤了,知道再挣扎也没什么用,无助地停下来。
韦安伸手去碰他的头发,他无意识地躲了一下,蜷缩起来,但没再继续躲,是知道躲不了的人。
他目光没有焦距,韦安看进他的眼中,全是恐惧。
韦安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画面,突然意识到他处于什么情况——归陵觉得自己在科学部。
他看上去像处于极为可怕的噩梦中,旧日总是很沉稳的神色消失了,这是一个地牢里被折磨得精神失常人的眼神。
韦安抚摸他的头发,他在发抖,韦安从没见过他这样,他吓坏了。
韦安做了这么多准备,他把房子弄好,自己也打理端正,但这一刻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说什么。
他在绝望的疯狂中失去了这样的能力,但也许他从来不知道如何治愈和安抚,无法带来光亮,他想要的只是控制。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想着,“求求你,哪里也不要去”。
归陵没有动,忍受他的抚摸,他也弄不清是谁,但他已经知道不要反抗。
韦安想,自己真是残忍,到底是把这么一个残缺的灵魂拖了回来。
归陵这种头部受伤的盲目状态没有持续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