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安和归陵过了一小段平静的生活。
花园已经郁郁葱葱,小菜园也颇有收获,能够自给自足,韦安解锁了不少菜色。
他还成功地改造和教会了小鱼处理虫子,它看上去很喜欢这个工作,天天在花园里巡逻。
他和归陵沉默地相处,言语不多,只在讨论力量的使用进度和打游戏时有些交谈。美梦般的言语散去了,伤痛和残缺暴露出来,是他们的,但又太陌生,不像幸福的生活有那么标准的描述。
这些伤糟到不可表述,不知如何处理,他们都失去了那样的力气。
但是在这不稳定的空间深处,韦安有种莫名真实的生活感。
这些天里,韦安又发了两次烧。
一次只是不适的低烧,但第二次相当严重,一整天陷入高烧的梦魇中。
除了他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梦,还有一些同步导致的历史碎片,他看到一些归陵明亮的过去,和黑暗的混在一起。
他看到古文明的某次重大战术会议,在一座光线明亮的大厅中,有大量的数据汇报。
全息屏上标了危机的等级,无数次战斗形成的评估标准,非战斗人员已完成转移,周边清理完毕,诸如此类。但裂缝会不断扩张,他们守了半年,终于等足够多的高级系统从别的战场上下来,匆匆赶到,完成收尾。
他们要来封一座时间局,这是一个“五个系统的大局”,来了一个九级,三个八级,还有一个七级系统。
这些战力的到来真是惊人,军营里很多人过来看,现场很肃穆,大部分人身上有伤,有些非常严重,几乎没有声音。
这场战争秩序井然,每一处细节都透出经过漫长历史和精确考量形成的规则与习惯。
他们的科技力量能把被侵蚀的城市变成一个吊坠般大小的时空循环,成为后来人们口中恐怖的“小规模世界”。
这是归陵旧日的伙伴,他的家,朋友。这些人合力封住一座裂缝,将拯救很多人。
韦安看不见封局具体的部分——能量太大,空间限制,时间翘曲,无法接近——他看到一切结束时的一个聚餐。
是个野餐,归陵站在一棵盛放的花树下,兴奋地跟一个人比划什么。
他在描述什么呢?可能是灯光或是恒星,放射和爆炸的样子,他笑容灿烂。
那是什么花?韦安想,像是苹果花,有三人合抱那么粗,生机勃勃,在阳光下开放,美得不沾一点灰尘。
他看到归陵穿过某个奴隶王国的神殿。
他数据删除的力量向上升起,蓝色的海在天穹倒悬,如眼睛一样张开,下方是毁灭之神燃起的火。
有人朝他下跪,有人尖叫着指着吊死的尸体,尖叫着说全是不敬神者的错,他们已经献祭了很多的奴隶,进行了大规模清洗。
这种神殿本就是个刑场,一个清除异己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充满宗教气氛,是那种原始、黑暗、疯狂的邪教,神殿血淋淋的,到处都是衣着华丽的狂乱祭司。
归陵早些年刚落到科学部手里的时候,那些人会让他参与军队行动,清理契约中道德条款允许的小国。
归陵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言语,完全的沉默,他头发比第一次见韦安时短,但也散到了肩上,不属于哪个地方,也不属于哪个时代。
神殿的光线幽暗且有某种神圣感,归陵穿过大厅,如同一个孤独的神,在人类的身体里行动,那么的孤寂和单薄。
数秒钟后,他的力量毁掉了光源,祭司们颤抖地跪在地上,归陵在一片黑暗中,在尸体和尖叫中慢慢向前。
所有人都死了,他真的像一个毁灭之神。
韦安不太记得发烧时的事。
这种程度的衰弱会让人陷入极端无助,他在融解能力源时也体验过,那真是没有尽头的黑暗,朝着超过人类可承受极限的坠落,孤身一人,不知前往何方。
但归陵一直在旁边照顾他,告诉他要怎么做。
那人语言简单,提醒他呼吸,要他镇定下来,告诉他如何压制和融解受污染体。
在这种时候,很多古文明的词句冒出来,很陌生。他教他把在体内的庞大怪物一丝丝撕扯出去,消除数据污染,推动因河城能源体重建。
深域系统如何寻找外界能源,哪里可以调集,怎样得到权限,如何取一切可用的技术支持,来进行清理。
这种技术支持感觉一点也没有古文明孤独怪异的氛围,韦安觉得自己随着他的言语,走进了一个陌生尘封的庞大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