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卫在这里的房间,是一间简单没什么装饰的套房。
这里和他最初在秦家住的地方完全相同,只是这里不再有外界。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更诡异、猎奇和彻底,走进来像回了家,到死都逃不出来的家。
秦卫不再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
他自己昨天似乎梦到一些好的东西,不过现在想不起来了,梦对他不再重要。
秦卫空白地坐了几个小时,下午时他像定好的时钟那样——父亲定下的——去管教室帮忙,记录数据,给管教者打下手。
他被掏空了,再没什么想要的,他终于看到了个人抗争的终点。
到了点,秦卫穿着父亲给他的正装,穿过大宅。
这里比当年秦家宅子更大,一片死寂,有孩子们在管教人员的带领下穿过,不敢看他,他是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人了。
这些人在大宅里战战兢兢地生活,接着一个个被逼迫着从安全的轨道跌落下来,再以不同的方式变异,被驱赶至黑暗中。
当呆得够久,他们会进入更外围,变成极为恶心的生物,彻底成为地狱一员。
父亲要分配房子里人群的管理,分配异化和半异化者的去向,杂交成果,有效纳米虫卵数据,还有外围科技的纳入,诸如此类。
秦卫已经看清,房子外并不完全是黑暗,而是严严实实的漆黑的石块,如同墓地,不知有多深。
宅子里人的恐惧形成了某种清晰力量的轨道,形成了机械般能把人碾碎的能量漩涡。
秦卫记得科学部对“苍白世界”作过调查,说那些塑料娃娃是当是孤儿院被残忍杀死的孩子,以某种方式永远困在了这建筑里,为杀死他们的魔鬼服务。
秦卫曾经是一个这样的孩子,但在这里,他已经成为了稳固秩序者之一。
一周后,秦卫进行了第二次奴隶系统的植入。
父亲把他再往地狱里拉了一步,钉上一根钉子,他平静地接受了。
结束后,父亲给他又安排了一次力量的测试和利用,这次极为可怕,那人直接给他进行了微观解剖手术。
这次把他绑在床上的不是束缚带,而是制御手铐,里面束缚线穿透了他的手和脚腕,不是因为会反抗,而是因为会太过痛苦。
纳米机器人切开他的半边身体,他系统的一部分被强行拉拽出来,固定,以父亲想要的方式显形,血管被切开,细胞凸现,系统在里面以强迫的方式运行和燃烧,轨迹清晰。
父亲仔细观察,某种石头般的侵蚀爬了进来,不断在他体内结晶,他看到无数细小刀钳一样的东西,挖掘他的系统,他头脑极度清楚,感到那东西在向他体内爬行繁衍,他一动也不动了,成为了资源和培养基。
他的一部分身体被困在一个更大的物件内,只是它在这里并不显形,感觉自己在被挖掘成空壳,一动也动不了。
父亲忙于查看数据,并不看他,说道:“太惊人了。”
这种痛苦太可怕了,秦卫尽力控制,但仍发出呜咽般的呻吟。
父亲没有回头看他,他的痛苦是理所当然的,秦卫了解这一基本规则。
父亲就是想让这个世界吃掉他的一部分,他会无条件做父亲要的一切,以后还有很多次这样的事。
在极度痛苦时,秦卫恍惚中总觉得有另一个人和他在一起,会感到他的痛苦,呼吸同步,爱着他……他不是那么孤独……
那是一个他怎么也看不清的影子,一切可把握的细节都丢失了,只是他怎么也填不满的欲望的幻想。
那是无法容忍的痛苦,像你饿得要死时给你的一滴水,只让饥饿更加的难以忍受,可是他想要。
在最痛苦的时刻,秦卫甚至觉得可以突破那层障碍,真正看到他——也许是疯掉的意思。
那是一个梦幻,他总觉得再卑微的人至少有资格做梦,可是实际上不能。
在这种时候,他的记忆再一次消失了,那种遗失了重要事物的空虚感极其可怕,甚至比疼痛更难忍受,他哭出来,用尽全力去找,可只有漆黑的空无。
他的注意力被迫回到现实,只能看到父亲。
那人不知何时坐在了床边,抹掉他眼中的泪水,他眼神中的得意和满足让他打寒战,但下一刻这排斥便消失了。
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他感到安全,只有这个人可以给他安全。
他在颤抖中看着他,自己在他的眼中像个小孩子般天真和充满信任,尽量露出微笑,表现得好,不尖叫,不请求,希望父亲能够怜悯他,让他少受一些痛苦。
父亲并没有怜悯他,实验持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