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星于天际坠落之际这神明不曾伸出手,事实上那手非但不曾伸出,还亲手将其打落到那无尽的深渊之中。
可是于此时刻,看着那苍白且瘦削的身体即将落入到地面,这被解脱了束缚的神明第一时间想到的却并非是如何冲破所谓禁锢又或者是查探体内情况,抑或者是趁机逃离。而是拉住那路西法的手腕,掌中用力身形偏转,于下一刻间一起坠入到那床褥之中。
后背接触床面未曾感受过的闷哼与疼痛一点点缓慢且迟钝涌上这神明的感知之间,眉头皱起那本应当无喜无悲的金瞳之间闪现过茫然。于下一刻,当神明的目光落在这造物那沉睡且疲倦的眉眼间之际,跳动着的那属于路西菲尔的心核之内,忽然生出一阵阵莫名的心绪。
痛苦,悲伤,忧心,还是其他的种种?
纵使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亦无法理解那属于造物的那复杂的情感与思绪,更遑论是这神明于此时刻被这造物的心核所困,神性被压制向着那物质化的实体与造物的形态所转变。
属于造物主的指尖迟疑的落在那魔王的眉眼间,一点点拂过。而后恰如同那过去的无数年一般,顺着这造物的发丝一点点拂动。
时间似乎倒回到了那水晶天之内。
金发蓝眸的炽天使长枕在神明的膝头,任凭造物主的指尖穿过那灿金的发丝,神情柔顺且顺服。
然而神明却又十分清楚,那已经是那不可追回的过去。而眼前的这魔王,亦已经不再是那曾经的路西菲尔,而是路西法。
神明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的认知到这一点,只不过——
“如果这便是你之所愿的话,那么吾答应你,路西。至少于吾真身醒来之前,吾不会离开。”
于这第九重背叛地狱之中,于这潘地曼尼南的王城之内,于这撒旦的王宫之最深处,被魔王所捕获并且被禁锢着的神明于祂的造物面前许下诺言。却不知晓这一切,本就是在那造物的算计之内。
善于玩弄心机的撒旦与魔王啊,从来便是这方面的高手。
不管是路西菲尔还是路西法之于这神明面前,所缺少的从来都不是聪明与智慧又或者是那心机与能力,而是那份平等的、足以将彼此之间拉到同一水平线之上的博弈机会。
事实上这并不是这造物与造主之间的第一次博弈。
在那创世圣典之前的时间里,当路西菲尔察觉到萨麦尔暗中的动作并且对其提出警告之时,彼时尚为座天使长的萨麦尔曾经与路西菲尔定下赌约。但那样的赌约与其说是路西菲尔和萨麦尔之间所定下,倒不如是隐隐然之间已经察觉到不对的光耀晨星,以自身为赌注想要去赌造物主那么一丝可能的动容与心软。
路西菲尔本以为于那造物主眼中,自己应当是特殊与不同的。甚至于为此愿意放下所有只求侍立在那神明跟前,替造物主扫清那所有的阻碍。
第95章插pter95
路西法从那睡梦当中醒来。
事实上对这魔王而言睡眠本不是必须,只是这躯体终归是遭受了那一次又一次的重创,不管是在那无尽深渊当中转化之前还是之后,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真正的痊愈与修复。
所以那厌倦是真,疲累亦是真,只是本不当至于那直接所倒下的地步。更何况是在这神明的跟前。
但路西法却又想赌上那么一赌,又或者于这魔王的内心之所思所想而言,这被束缚与禁锢的神明并不能对自己造成任何的威胁。
事实并没有出乎这魔王的预料,至少在那水晶天上的神明真身睁开双眼醒来之前,这神明其实可以供他为所欲为。
精神层面尚且不说,至少身体层面确实是如此。
不过路西法所想要的显然并不仅仅只是这些。
叫神明答应并且允诺于留在自己身边,不过是那第一步。
神明的配合对路西法而言出乎意料的却又没有想象中的出乎意料,毕竟他之所遇到的这位造物主啊,于某些方面而言总是说不出的纵容与宽和。
对此,曾经做为路西菲尔的路西法早有体会。事实上若非是如此,若是不曾感受过那份属于造物主的独一无二的偏爱与美好,路西法本不必活得那般的痛苦。
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将他捧到那至高处而后任凭着他落下?
事情本不必如此。
至少于路西菲尔而言,本不必如此。
曾经的造物主意之所指,便是光耀晨星的心之所向。事实上但凡这神明所采取的不是那样的方式,那晨星甘心如贻。
只可惜神明斥那亲手所纵容出来的骄傲为傲慢,背弃了祂的信徒。
于是在那一场路西菲尔同萨麦尔之间的赌约上,向来最是完美且无可挑剔的前炽天使长输得彻底。被迫粉身碎骨,跌落到那无尽的深渊当中。
属于路西菲尔的错误路西法不会再犯,亦本不该再犯,可是当这睁开双眼的魔王看着那睡在自己身旁的神明时,目光之中却是难得的缱绻与温柔。
眼睑垂下,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路西法以指尖抚过那神明闭上的眉眼。于那神明双无喜无悲的金瞳不曾睁开之际,这被魔王捕获了的造物主身上显露出几分难得的脆弱真实与温和。
路西法指尖所触碰到的肌肤是暖的,这神明之所闭上的眉眼是暖的,那被物质实体化了的身躯亦是暖的。然而于此一瞬间,路西法却好似受到惊吓一般想要将那带着凉意指尖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