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外面我才听见一片恭送他离开的声音,我这才想起来,他进来和离开的时候我都没有向他行礼。
这若是放到朝堂上,那些个迂腐的大臣又要上书说这于法礼不符了。不必向他行礼,这还是元宝三年他对我下的特赦了。
「见不跪,送不恭,迎不接,来不起,夫妻同心,礼法不拘。」
这是当年他亲自下的旨意以示我的恩宠,四海六朝,皇家贵胄,见他不跪者,也仅有我一人了。
而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2
我在隔天回宫,宫里的消息向来灵通,大概是听说了我此次在大雄宝殿杖杀一位女子的消息。
恰逢开春便是选秀,内务府拿不准我的态度,内务府总管黄多是位人精,踌躇了良久拿着朝中各位大臣的秀女名单到我这里来请我示下。
我啼笑皆非地翻看着那些秀女的名册,各个都像是开春在御花园的枝头争丽斗俏的花骨朵,正值年华。
黄多低眸弓腰站在一旁解释:「这是开春秀女的名册,特地先拿来给皇后您过目。」
我恹恹的合上册子,揉了揉额角,有些倦怠:「这种事情向来不是你们内务府拿主意吗?你看着办就好。」
黄多犹疑了一下,我嗤笑了一下:「宫中空旷已久,是时候招些新人进来热闹热闹了。」
黄多愣了一下,然后连连道是,接过册子就退下去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身边的佳禾给我揉着肩,有些不明白地问我:「娘娘不再看看那些秀女的图册?」
我明白佳禾的意思,她是想让我提前把一些长相秀丽的秀女从名册上除掉,包括黄多来问我,不过也只是想在我面前卖个好而已。
可他们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在意。
我杖杀大雄宝殿的那位女子,不是因为嫉妒,只是因为她和春华长得相像罢了。
到我这个年龄,梁兆是后宫佳人三千还是五千,于我不过是衣上浮尘,有什么要紧的呢?
女人他要多少有多少,我只要手里掌着权就好了。
在我嫁给梁兆的时候,我从来没想到十年后我会是这种态度。
我是被先皇后指婚给梁兆的,直到大婚礼成他挑起我的盖头,我统共不过只见过他两面。
第一面是先皇后举办的茶话会,除了我还有各大世家适龄的待嫁嫡女。
我进宫的时候我父亲曾经叮嘱过我万事谨慎中规中矩,千万不要太过出挑,当时先皇后的用意其实昭然若揭。
东宫梁兆到了娶正妻的年纪,先皇当时的观念是男子不成家何以立业,所以先皇后意欲尽早给梁兆迎娶正妻。
按理说梁兆贵为东宫太子,想要嫁给他的世家嫡女应当是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可这偏偏也是尴尬的地方。
先皇后虽然贵为一国之母,但一无外戚撑腰,二无先皇宠爱庇佑,梁兆被立东宫,但朝堂上的大臣都明白,这位东宫太子并不得圣意。
先皇宠爱的是当时的六皇子梁瀛,东宫易主并非不可能发生。
先皇后约在茶话会上的那些个世家嫡女显然也是受到了家里的指点,各个中规中矩毫不出挑,甚至还有称病不去的。
先皇后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兴味变得渐渐有些恹恹的,最后也不过是和我们随便话了话家常。
后来茶会散席的时候,我误将一株玉钗遗落在宴席上,玉钗怎么说也算是比较私密的东西,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女儿家。
若是遗漏到外面引起误会,为了不连累母族,也只有以死明志了。
我分花拂柳地原路返回去,走到水中亭下沿的时候听见先皇后语气柔和地在和一个人说话:「兆儿,方才那些嫡女,你可有瞧得上的?」
我意识到这是天家母子的私房话,正欲避开的时候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母妃,您别替儿子操心这些了。」
说完顿了顿,补充一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自嘲:
「儿子这个样子,她们避都唯恐不及,我前路未知,何苦再拖累一个女子跟我一起受罪?」
先皇后的语气带上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