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承恩歪了歪脖子,走到方才喊话的那人身前,浑身黑气仍未散去,腥臭污浊,像爬了满身的死老鼠,闻得让人恶心。
万长嬴眸色冷淡,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黄纸递到赵刚眼前,低声说:
“赵刚,搜神符拿好,趁现在纷乱,你去找一找还活着的人,若有情况就用传音符找我们。”
“好。”
赵刚接下符纸,毅然点了点头,他将凤凰收入腰间的囊袋里,弯着腰从人群中不动声色地悄悄潜了出去。
陈全挑眉,看着赵刚远去的佝偻身躯,没好气地问:“怎么不叫你自己的徒弟去干这种苦差事?玉承恩这种谨慎的人,留着看守牢笼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
万长嬴夹了口冷菜放进自己嘴里,淡淡道:“怎么,在这里等着打架就不苦了?那要不你去换他?”
他目光平静无波,似乎已经预知了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却毫不慌乱。没等陈全回答,他将筷子往桌面上一搁,用手帕轻轻擦拭了嘴角的油渍,道:“这边一会儿肯定闹得厉害,你徒弟本事大,能多拖久一点是一点。”
“各位今日既然已将在怀光宗的地界,便只有两个选择,想必各位也清楚,要么活……”
玉承恩给玉元递了个眼神,微微笑道:
“要么……就去给各位的亲朋好友,陪葬吧。”
“你!”
众人的怒斥还没骂出,就已经转成阵阵哀嚎,惊天动地,凄厉难听。
只见那些入宗时系在众多修士手腕上的红绳逐渐收拢缠绕,变成一丝丝锋锐纤长雪白的蛛丝,紧紧捆着寸关尺三穴,深入血肉之中,渗出珠珠血滴。
玉承恩听着这些哀鸣,仰起头轻蔑问:“各位还没考虑好吗?”
就知道那红绳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万长嬴抬起手腕瞧了瞧,如今符界上已经缠满了粘腻锋利的蛛丝,两股灵流正在不停对抗着。
秦梅香深深吸了口气,垂眸仔细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和灵流。
杂乱,强大,污浊,数不胜数。
这院堂周围想必已经埋伏好了无数的怀光宗修士,怪不得玉承恩敢公然邀请各宗各派的高修前来参加婚宴,又直接摊牌自己的罪行。
而在场的这些修士再怎么样也是各宗的宗主长老或者大弟子,修为肯定不会低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玉元以一己之力压制住。
往远一点的线索去串联,看来从当初玄山试炼大会时万长嬴的长虹剑被夺,张洪舍命也要打开结界放出妖物起,玉承恩就已经在布局了。
那只白骨妖死死含住长虹不肯松嘴,后来在化仙台之时嘴里又叫当场的某个人主人,让那个“主人”放它出山。吞金蟾肯定也不只在牛鼻宗有,若当初不是万长嬴察觉,直接击杀。那整个宗门的弟子日日在唾液的影响下被消耗灵力,修为定会大打折扣,就如今日这样……
这群赴宴的人,怕是大部分都已经暗里中招了。
修为被压制,又被蛛丝扼住寸关尺三脉,周围埋伏了无数的弟子。
难怪玉承恩忽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到各个宗门地界的城镇去掳人,是故意放出消息,引得宗门人士来他婚宴上讨伐的。所以,此刻的怀光宗已经是一张早已布置完成的蛛网,只等着猎物扑上来了。
但玉元为什么会帮他……他们又是怎么相识的……
秦梅香最后一次见到玉元的时候才六岁,也就是他父亲最后抱他的那一次,父亲站在梅苑门口,母亲站在庭院中送别。再后来,秦梅香就再也没见过父亲,母亲也只说他被修士杀死了,玉元也一样。
从此没了音讯。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玉元会和玉承恩成亲,为什么会帮玉承恩抓人,作恶。玉元没死,那父亲是不是也……
“玉承恩!你是要与宗门百家为敌吗!”
喊话的是霜凝雪,她素日里都是一副冷厉高洁的形象,现在再看时,神情已经几近狰狞,发丝也变得凌乱。她右手上的蛛丝缠入血肉,血液淋漓,染红了她白净的袍子,血溅霜花。
玉承恩喜袍在冬日寒风中猎猎作响,他居高临下地蔑视着院中七倒八歪龇牙咧嘴的修士,淡淡答:
“不是啊,所以我希望你们也不要与我为敌。哎哟,我怎么忘了……”
他眼神一移,冷冽地瞥向万长嬴和秦梅香这边,话锋一转:
“还有狡猾的,能跑脱的。”
察觉到目光,万长嬴看着秦梅香无奈地摊摊手,耸了耸肩,叹息道:
“哦豁,被发现咯。”
……秦梅香一开始还在想,既然玉元施法了,他们要不要也像那些被压制住的修士一样装装疼痛难忍的样子,免得玉承恩发现他们提前套了符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