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慌忙走出门,才迈出两节台阶,便见小丫头喜气盈盈地从外奔进来,“奶奶,道允师父来了!”
林氏闻言一怔,她这个样子,怎么适合见他?
再说,他不是说要在寺中帮忙做法事吗?怎么又会突然来了?
一时起身抿了抿头发,想要更衣洗漱哪里还来得及?屋中砸得稀烂,更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她本就心乱如麻,怎么偏偏在最狼狈的时候他又来了。
半夏不敢像往日一般直接引着道允进去,今天奶奶丢了丑,林太太这么大闹一场,阖府都知道了林家的丑事,林氏心情正不好,平时虽对道允法师敬重有加,可这会儿怕是也顾不及了。
她匆匆上前行了一礼道,“法师稍待,奴婢去与奶奶通传一声。”
道允如今来竹雪馆已是熟门熟路,甚少有这样还需在院子里等候的情况,他表面仍是一派慈悲温和颜色,笑道:“有劳半夏姑娘。”
半夏硬着头皮又走回屋子里,“奶奶,道允师父……”
林氏坐在床头,手攥在锦被上,想不见他,到底不忍。
她心情不好,也想有个怀抱来贴一贴,靠一靠,也想有个人能开解和陪伴自己。
凭什么薛晟可以与顾倾快活,她就要一个人生生忍着?
她抹掉眼角的泪珠子,哑着嗓子说,“你先请他在次间坐坐,我随后来。”
半夏有些吃惊。她原以为林氏今日不会听讲经了。屋子里这种情况,难道还能见人么?
道允进来时,屋子里已经被简单收拾过,平时摆在阁笼里的珍玩玉器不见踪影,阁子上空荡荡的,地毯边沿滚着未扫净的珍珠和碎玉屑子,坐下来,桌角上也有几道明显的划痕,像被人推倒过又重新扶起来,落地罩的雕花上有两块明显的掉
漆。
半夏前来上茶,平时向来温和知礼的侍婢大气儿都不敢喘,匆匆说句“师父请用”,就快速退去了一边。
不等他开口问,就听里头传来林氏的声音,“半夏,去做你没做完的差事去。”
半夏抖了下,忙躬身说“是”,快步退了出去。
道允站起身,拂帘朝里走。
“这是怎么了?”
林氏坐在妆台前,正抬手画眉毛。
男人从她手里夺过眉扫,一手抬起她下巴替她细细的描,“谁惹得我们娇娇生这么大的气?”
听得他语调温柔,本就没干涸的眼睛里又重新涌上泪意。
可她没脸与他说。
她给他瞧见的都是自己风光美丽的样子。
是受人尊敬的诚睿伯府五奶奶,是貌美妩艳的年轻妇人。
道允捧住她的脸,在她描好的长眉间吻了吻,“好了,我不问,想哭就哭,我陪着你。”
他将她抱入怀中,手掌轻抚着她秀软的长发。
林氏所有强行压抑住的委屈全部崩溃,她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哭得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