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们在福宁堂原在说什么,五弟的好事到底
是什么?”
不知为何,今晚的一切都令他不安。隐隐有种自己的东西正被人觊觎着的危机感。
“是五弟妹……”吴氏按住他的手,细声喘道,“五弟妹给她房里的顾倾姑娘开了脸,要给五弟做通房。老太太和大伯母瞧过那姑娘,见是个干净懂事的,便应允了,……爷?”
他骤然使力,将她掐得痛极。
薛勤翻身而起,一挥手掀开帐帘跳下床去。
“爷……”吴氏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惊愕地望着他骤然离去的背影。
他一面穿鞋,一面抓过侧旁挂着的袍子。
回过头来,面上带着一丝她从没见过的阴冷,“你先睡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爷,这么晚了,二门已经……”落钥二字凝在唇边,不等她说完,他已经大步离开了房间。
门没有闭严,些微的冷风吹进来,凉得她抬手掩住半敞的衣衫。
薛勤也不知自己此刻该去哪。他烦闷不已,暴躁狂怒,却不知向谁发泄。
——怪不得薛晟不答应出面为他讨要顾倾,原来他自己早就看上了那丫头,要留给他自己。
原本舍弃一个婢女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若是早几月,兴许他还乐于看到自己这五弟终于开窍肯接纳女人。
可如今,他已经开过口,提过议,舍过脸皮,薛晟明知他对顾倾有心,却偏偏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拒绝,又偷偷将人据为己有。
他虽一向游戏人间不思正途,可也不能任由旁人如此戏耍欺辱。
薛晟一连数日没有归家,他借口公务繁忙,索性在衙门住下。
雁歌来给他送换洗衣裳和府里为他备的酒菜点心,顺势把自己得来的消息一一告知。
“顾倾姑娘可怜,……被五奶奶罚跪在院子里头,现如今这天气,便是男儿汉在外头站一刻钟也冻麻了,更别提顾倾姑娘那样柔细的人。”偷瞧他脸色,见他并没露出反感不悦的样子,方大着胆子续道,“听五奶奶的意思,若是顾倾姑娘不济,便叫忍冬姑娘替上,奶奶叫小的传话给您,说她这回定要做个‘贤妻’。”
薛晟冷笑,他知道,她不过是故意叫他难堪罢了,下人的命在她眼里便如蝼蚁,哪怕顾倾忍冬之流再如何忠心护主,于她看来也只是天经地义。
雁歌道:“爷什么时候回去?奶奶这般闹下去,迟早又传到老祖宗那里。”
薛晟捏了捏眉心,推开矮几站起身来。
雕花窗外细雪絮絮,檐外长街满目苍凉。他想到那晚少女俜伶无助的影子,想到她拥在自己身后恐惧不语的战栗。
林氏说,因为自己没有选择,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垂下眼睫,他轻笑了一声。
抉择的机会,他分明给过。
那年三月杨柳堤畔,他问她,是否一定要嫁他为妇。
婚后第四个月圆房那晚,他说也许这门婚事终究是错,问她可会后悔自己的坚持。
临去江州上任前,他将绝离书写好放在她面前,说好来去自由全凭她愿。
如今她却说,她没得选。
顾倾挽着提篮,缓步经过池边的拱桥。
天际白雪漫漫,将她挽起的云鬟也染了一重浅霜。
薛勤立在不远处的山亭中,负手望着她逐渐清晰的身影。
她穿一袭雪青色的绣花新裙,鬓边簪了一朵素净的蓝色绒花。
这样细心打扮过的模样,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佳人本已纯美天成,如今略加妆点,更艳媚如玫瑰。
薛勤双眸半眯,两掌扣在亭栏上,唇边溢出一抹阴郁的笑。“去,把她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