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起书包,环顾着这个跟池斯一一起缠绵多时的房间,洁白的床,有回声的浴室,松软的皮沙发,甚至连餐桌和落地窗上都有她们渴望对方的记忆。
许星野拿起她放在玄关桌台上的白色卡纸,池斯一把这张房卡放在她手里的时候,把这个房间形容为,这是她拥有她的第一次的房间。
是她拥有她的第一次,也是她的第一次。
她的第一次,那种初尝禁果的奇妙的体验会一直留存在许星野的脑海里。
池斯一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一种专属于女性主义知识分子的谨慎。谨慎的不仅仅是她带着许星野爬上苹果树,又伸手摘下邪恶的果实这件事情。
更是她对自己说的话表现出非常谨慎的审视态度。
许星野还记得,池斯一在说完,“拥有你的第一次”这句话以后。
她像是中世纪偷行巫术的女巫被发现了一样,为自己做了长篇大论的女性主义辩护,解释着这种“占有”其实是她对她的爱,而非某种对女性的物化,她生怕自己因为被误解而失去了女性主义者的身份。
许星野觉得这样的辩护很是可爱,像华丽的鹦鹉爱惜着自己的羽毛一样可爱。她希望她把“拥有”这个平庸的词汇替换为“占有”。
但是,在这样的谨慎之外,离别前,池斯一毫无征兆地送给许星野“一把镶钻的锁头”,像拴起宠物一样,给许星野“上锁”。
池斯一没有明说,但许星野知道这是某种占有欲的宣誓。
许星野并不介意被池斯一占有,她不介意池斯一对自己的“物化”,相反,她希望自己被她“物化”,她希望她可以对她的身体做所有她想做的事情,哪怕是那些因为过于小众而被视为“异端”的事情。
这条宣示占有欲的项链,仍然随时提醒着许星野横亘在她们之间的距离,但许星野现在来不及去想这些。
她攥着房卡,关上了房门,跑过长长的走廊,在等电梯的时候看着挂在电梯门口的《烟》,挥手跟这幅画上的两个女孩告别之后,站进了直达大堂的电梯里。
她把房卡留在了前台,然后跟Nathen挥手作别,一路小跑去了新海传媒的楼下。
早上十一点钟,仍然有陆陆续续来上班的打工人走进大楼。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面目和善的保安大哥看到了许星野。许星野冲他点头微笑,保安大哥没有拦她,也没有问她来干嘛,她穿过大门,径直跑去了前台。
“您好,是来面试的吗?”前台穿着工作服的小姐姐问她。
“您好。但我不是来面试的,”许星野摇摇头,“我是来找您们的编辑撤一条视频,但我不知道具体要找谁来做这件事情,想跟您咨询一下。”
“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边实在帮不到您。您最好可以提前通过其他渠道确认一下找谁,因为我们的大楼没有预约是不能进入的。”前台礼貌地回绝了许星野。
“谢谢您。”许星野礼貌地笑着。
许星野发了个定位给王幸,表示自己已经按照她的最新指示抵达了新海传媒,但是她不知道要找的是哪位编辑。
王幸的回复倒是也很直接:自己想办法,尽快撤,十二点前给我结果。
早上没吃东西,还跑了两公里,许星野无奈地摸着咕噜噜大叫表示抗议的肚子。
她推门进了旁边跟大楼相连的便利店,买了两个工业流水线上做成的包子,又一边啃包子,一边从冰柜里拿出来一个冰杯,撕开封口,放在了商用一体咖啡机上,摁下了冰美式的按钮。
香气匮乏的咖啡液流进了冰杯里,许星野盖上盖子,拿着咖啡,坐在便利店拥挤的高台上,一边就着咖啡吃包子,一边看着新海传媒大门口进出的人。
她不知道这些人当中哪个才是她要找的人。
她打开手机,点开了昨天那条视频,这条视频现在还没有获得流量的青睐,点赞数只比昨天多了三十多个,她在怀疑自己的担心是不是本来就毫无必要。
担心归担心,事情还是要继续做的。
她一口口咬着松软的包子,再次注意到了那位穿着西服的面目和善的保安大哥,进出的人中有很多人都跟他打招呼,偶尔还会浅聊几句,仿佛跟谁都很熟络。
而且他的表情管理很到位,一直保持着微笑看向每一个来上班的人,动作也彬彬有礼,十分得体。
许星野灵光闪过,三口吃掉了另一个包子,结过账以后,端着咖啡推门走出了便利店。
但刚走出去几步,她就转过身,又回了便利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