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沐蓝衫温和的声音打断了香兰的思绪,她的心里一凛,赶紧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泪水,随即站起了身。
“还不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每到过年附近,想得总是特别多。”香兰低声答道。
“眼泪也特别多。”沐蓝衫拉过香兰的手,把她拽到近前,替她理了理泪水打湿的几缕秀发。
“可能是前几年的眼泪都攒到一起了吧?”香兰强颜笑道。
沐蓝衫修长温热的手指划过香兰冰冷的脸颊,深邃的双眸盯住她的眼睛,闪烁着探寻的光芒,香兰被他的眼光灼到身子一软,心底不禁荡起一股潮湿的暖流。
十六岁刚刚被卖到妓院时,因为太瘦,老鸨好吃好喝将养了她一个多月才开始调教她怎样做一个合格的妓女。
皇城里毕竟是高官巨贾云集的地方,妓院也分好几个等级,香兰来自北地的武将之家,生得和南方的女子截然不同,虽然身量不高,却纤长秀美,五官也大气艳丽,又因为从小和阿娘认字读书,粗通笔墨,所以被人牙子介绍着卖到了高档一点的妓院。
老鸨不急着让她接客,凭她在这一行里摸爬滚打几十年,她一眼就看出当时神情呆滞,一身酸臭的香兰是个上等的货色,假以时日,完全能够成为替她撑场子的头牌。
琴棋书画自不必说,要想区别于那些庸脂俗粉,这些技能必不可少,甚至行走坐卧,如何接人待物,怎样察言观色,都有专门的人来教导。
半年之后,香兰整个人从内到外,焕然一新。
褪去初时干瘪黄瘦的样子,细心调理过的香兰,丰乳细腰肥臀,全身上下透出一股珍珠般的光泽,举手投足间已经颇具风情,整个人像一颗汁水丰盈,待人采摘的果子,甜美诱人。再加上诗词歌赋吹拉弹唱都能拿得出手,一时间,原本生意只算平常的妓院,慕名而来的客人踏破了门槛,香兰的名头一炮打响。
她不顾鸨娘的反对和姐妹的嘲笑,仔细的拣选了自己的第一个恩客,不是出价最多的,而是一个北方口音,身形近似沐风的年轻行商。
那一夜,她紧紧的抱着那个陌生的男人,流下了被卖到妓院来的第一滴泪,在经历从少女变成少妇的那一阵撕裂的疼痛时,她口中喊出的是一声满含悲戚的风哥。。。。。。
眼前,埋在心里多年的风哥早就已经变成不可一世的沐蓝衫,当年满脸朝气,驰骋疆场的小将军变成了心思细密,性情阴晴不定的掌权朝臣,虽然明明伸手可及,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远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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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更深,住户商家多已关门闭户,只有四喜堂这种风月场所,越夜越热闹。
临近年底,虽然往来客商日渐减少,可是皇城里和附近的州府中一些大小的官员正是到下边打秋风的时候,手里有了多余的进项,转手就送进了花街柳巷里。
四喜堂的姑娘们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来拉拢客人,一来可以多攒下点私房钱,再有就是可以结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充当自己的靠山。
门外莺歌燕舞,笑语欢声,二楼的最边上,一个独立的套间里却安静得有点可怕,这里是四喜堂的老板白娘子白樱的房间。
屋门紧闭,白樱独自一个人,双眉紧锁,美艳的脸上堆满了愁容,正对着一盏昏暗的纱灯自斟自饮。
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虽然只有一人,却摆着两副碗筷,她似乎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