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院,孟晚棠招来丫鬟和小厮吩咐道:“这位是霓裳姑娘,她暂且居住在此,你们且去库房取些日常所需的物品先拿到院中备用,之后霓裳姑娘若有什么需要,你们再行去办便是。”
“是,
夫人。”
孟晚棠走到主屋门前推开了房门,又回身来唤霓裳:“霓裳姑娘,进屋瞧瞧吧。”
霓裳双手交错在身前,整个人显得有些拘谨,见孟晚棠先行入了屋,这便也赶忙跟了进去。
进屋后,视线便忍不住四处打量着。
屋子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侧的博古架上摆放着风格相像的工艺品,书案上的瓷瓶内插着一束淡粉色的海棠花,含苞待放生机勃勃,仅是瞧着花骨朵,便能预见花开之际的明艳之色。
当真是极好的屋子了。
霓裳收回视线来,眼眸笑得温婉,凑近孟晚棠温声道:“这屋子可真漂亮,这还是我头一次住这么大的屋子,劳姐姐费心了。”
孟晚棠再次听到这称呼,眸底霎时沉下几分暗色,缓缓转过身来,对上霓裳一张温婉乖顺的模样,心底却并无半分触动。
这张脸,当真是长得极为乖巧的,鹿眼懵懂,嫣唇小巧,唇边两个沾了蜜一般的梨涡,笑起来时,让她不由想到前几日在糕点铺子买到的那盒甜得发腻的果糕。
孟晚棠抬手拿起书案上的瓷瓶,不咸不淡道:“你我非亲非故,既是子奕的客人,应当要唤我一声夫人。”
霓裳闻言,身子微不可闻地轻颤了一瞬,面上的笑也逐渐有些僵硬,敛目之际,倒生出几分惹人怜爱的无辜来,默了片刻才小声地改口道:“夫人说的是,是霓裳逾矩了。”
如此,倒像是孟晚棠仗着女主人的身份在欺负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姑娘一般。
可孟晚棠却不知自己欺负了她什么,垂眸看了眼手中还未绽放的海棠花,这屋子里分明通着风,却叫她心头烦闷不堪,好一会才顺了口气开口问道:“霓裳姑娘姓甚?”
孟晚棠将话问出了口,脑海里却想起最初与顾渊成婚的那两月,顾渊待她一口一个孟姑娘,分明已是有过夫妻之实的两人,却生疏得好像仅是同住一间屋檐下的陌生人。
孟晚棠只是想问个得体的称呼,却不想话音落下,霓裳便霎时变了脸,像是被人戳中了伤口一般,甚带着几分抬不起头的羞愧来,将方才的柔弱无助又放大了几分,头垂得极低,声音也更低了:“霓裳为庶出,大夫人不允霓裳冠上父亲的姓,霓裳……没有姓。”
孟晚棠心里咯噔一声,方才不觉自己欺负人,可这会子倒觉得心里有些愧疚了。
她为侯府嫡出,因着母亲身子不好去得早,父亲也未曾再娶,她便是独女,竟没曾想还有不允被冠姓这等事。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瞬,孟晚棠才动了动唇,语气已较方才缓和了好些:“既然你在此住下,那这花我便带走了,有什么需要便吩咐底下的人,我就不多打搅了。”
西院走出拐角一小段路,孟晚棠便回到了主院。
孟晚棠入屋时,便见屋内顾渊不知何时已先一步回到了屋中,此时正站在衣架前欲要褪去那身黑色外袍。
“我来吧。”孟晚棠适时出了声。
回身关上了房门,将手中的瓷瓶随手放到了一旁的桌上,便熟练地走到顾渊身前,探手替他更衣。
孟晚棠走近的一瞬间,似有一抹淡雅的幽香窜入了顾渊鼻腔中,顾渊轻嗅一瞬,嗓音染上些许暗哑,沉声道:“何时换了种香?”
外袍褪下,孟晚棠抬着手将衣服挂在衣架上,闻见顾渊这话,手上动作又顿住了一瞬,而后才微微蹙眉回头看来:“这是你上月寄回京送我的。”
上月初随着顾渊家书一同寄回的还有一盒香精,家书上未曾提及这盒香精,但顾渊是知孟晚棠惯来爱用这玩意的,两人相处之时他也会偶尔评价一番她今日用的香,有时他闻着舒心,她便多用那香精几次,有时他道味道浓烈,她便将那香给换掉。
但送她香精倒是头一遭,孟晚棠是欣喜的,这便从那日起将常用的香换成了这个。
本以为这是顾渊为她精挑细选的香精,今日他闻见竟是压根没能分辨出来,此刻再看他眸底浮起的一丝茫然之色来,莫不是连他送过她香精一事也给记不清了吧。
顾渊的确没什么印象了,敛目一瞬还是没想起来,这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挽了挽袖口道:“我先去沐浴,待会你随我去一趟寿喜堂,祖母方才交代同我俩有事相商。”
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孟晚棠还想说些什么,但顾渊已然转身朝着主屋一旁的隔间里去了。
很快隔间那头传来水声,孟晚棠微微叹息一瞬,转身将方才从西院带走的瓷瓶一并放到了窗台上。
两个形状相似的瓷瓶并排而立,海棠花的花期就快到了,不知顾渊答应她的那些事,何时能够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