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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京玉关（第1页）

兰州城，东西约六百余步，南北约三百余步。2022城高三丈，池深一丈五尺，周六里三分，三面土筑，北面砖，下临黄河，建四门，上各建层楼戍铺。

出北门沿着九曲黄河一路西进，过了西关堡之后便是整个临洮路最重要的关隘渡口——京玉关！

此处要津位于黄河东岸，为赴西夏、吐蕃诸部的必经之地。北面的庄浪河和西边的湟水均在此汇入黄河，原本狭长拥挤的河道在日积月累的冲刷之下形成了一大片开阔水域。

渡口处一直都只停靠着一艘前朝所遗留下来的座船，虽然船头立着金人鲜艳的铁浮屠军旗，可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舷窗上那雕刻精美的东京盛景！

从渡口一上岸，就是严厉的边检，全身都裹在铁甲中的金兵手持铁骨朵，目似寒星，来回仔细盘查着每一个通关之人。临近的马圈中同样披着铁甲的骏马正嚼着草料，时不时发出阵阵嘶鸣，似乎随时都要跟随自家主人驰骋沙场！

由于年年战事，每日从京玉关通行的人并不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往来兰州榷场的商人。不远处的河滩和上坡上偶尔可见零星的人影，他们裹着破烂不堪的衣袍畏畏缩缩，生怕是哪个骑马巡查的金人骑兵会上来盘查。

此时距离震惊天下的绍兴和议过去尚没有一月，千里之外的江南依旧是温婉缠绵，寒意尚浅，可这地处西北的贫瘠边陲却已是饱经风雪，天寒地冻！

老百姓们原本都还指望着自家的赵姓皇帝不日便能重振旗鼓，解救他们于水火，可是随着那一帛合议书昭告天下，瞬间是浇灭了所有人心中那一簇希望的火苗！终究还是他们错付了，其实在岳大将军惨死风波亭那一晚他们就应该有所觉悟，只可惜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他们也只能是在金军铁浮屠的马蹄之下苟且偷生。

风雪停歇片刻，就又纷纷扬扬漫天撒下，原本灰蒙蒙的天被其笼罩，霎时又是和这世道一样，混沌一片！

天色渐暗，对岸的西夏边军鸣锣收兵，看来今日已经是没有人再渡河通关。陆尘似往常一般收拾好一众工具拴好渡船，取出自己制作的简易钓具便是一屁股在船头坐下。

身上的斗笠蓑衣已经不知道是穿了多少年，自上一任艄公交付到他手里时，就已经是油光闪闪，黑的发亮！不过别说，这身行头虽然是味儿大了些，可遮风挡雨却是再好不过。

随着身后金军营地的灯火亮起，一股股肉香也随之飘进了陆尘的鼻子里。

“妈的！这帮金狗每晚这个时候都来引诱小爷我！有朝一日定要把他们那几匹马儿烤来吃！”

陆尘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扭头望了望正酒肉飘香的营帐，心中不禁是暗自咒骂。虽说自己是这京玉关渡口唯一的摆渡人，可是每月的俸钱才仅有二十文，关键是还不管吃喝。

作为一个已经过了十四岁正在长身体的少年，这区区二十文钱还真是杯水车薪，再加上营帐里那些家伙们时不时还克扣些，每日里的三餐就更加紧张了。不得已，为了生计的陆尘就只能趁着晚上休息的时间来打这河里的主意。

兵荒马乱独自漂泊，陆尘年纪轻轻已经是学会了不少求生的本事。钓鱼这门手艺是他当时逃难在西京城外时，一个老伯教授他的。只可惜这老伯年岁太大又手脚不便，被铁浮屠驱赶的时候不幸丧生在了马蹄之下。

或许是世间万物只见隐隐相连，在这样兵荒马乱的世道，河里的鱼儿竟然也是少了许多。直等到营帐中的金兵传来阵阵鼾声，陆尘的吊线才是稍微动了动。看来老天还是眷顾自己，一尾寸长的小鲤鱼拼命的甩着尾巴，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一锅鲜美温暖的鱼汤，再掰碎半个早已干硬似铁的饼浸泡其中，接连好几日都没有饱餐过的陆尘吃的是津津有味，周身的疲乏寒冷瞬间都是驱散殆尽！

本来这帮金兵也是不包住的，可是看见陆尘这黑瘦的小子还算机灵，就破例让他住在船上的杂间，只不过他每月都要给他们上供新鲜的大鲤鱼一条。好歹这份差事还是老艄公托了人给介绍来的，陆尘咬了咬牙也就忍了。这小半年时间下来，温饱问题总算是勉强解决，可他依旧是又黑又瘦，好似一根竹竿一般。

等他收拾完毕钻进自己的破被褥里，已经是过了子时。此时的温度已经是到了每日的最低点，一股寒风从门缝中吹进来，冻得他是直打哆嗦。好在之前煮鱼汤时留了些碳火，仅有的一点余温总算是让他能够放松下来进入梦乡。

西北风依旧是无情的肆虐着整个京玉关，其中夹杂的雪花和雪沫让人根本无法睁眼。黄河两岸的边缘位置已经是开始封冻，渡船随着河水来回摇曳，时不时可以听见冰花破裂的清脆声。

忽然，河中忽然传来一片异样的水声，陆尘猛地张开双眼，翻身趴在窗沿就朝外望去。他在这船上怎么说也已经呆了半年之久，正常流水和船桨入水的声音还是能区分开来的，刚才那一阵异常的水声分明就是船桨入水所带起的水花声，虽然力道已经尽量轻柔，可还是瞒不过他的耳朵！

趁着风雪之夜偷渡入关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自打陆尘到这里摆渡开始，就从未见过有一人成功从这里穿过！他们不是被铁骨朵砸碎了天灵盖就是被狼牙棒打断了手脚，反正只要是落入那帮金兵手里，哪怕是阎王爷都害怕他们的手段！

就着自己船头随风摇曳的昏暗灯光，一艘小木舟借着风雪和夜幕的掩护在河上隐约浮现出真身。等它逐渐靠近，陆尘才看清舟上有三道身影，他们全部都是黑衣劲装，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

未等小舟抵岸，这三人便猛然腾身而起，只见他们在河面上如蜻蜓点水，接连几个翻身之后就稳稳落在了渡口之上！

好俊的功夫！

陆尘眼望着这三人登岸，心中忍不住是一阵赞叹，看他们最中间的一位身形苗条曲线毕露，应该是一位女子没错了！

他们身后均是背负着兵刃，相互之间使个眼色之后就开始小心翼翼的往金兵营帐中探去。这金人设计的也是极为刁钻，唯一一侧的山坡之上布满了各种荆棘路障，想要从这京玉关出去，就必须是从他们的营帐中穿行而过！

见他们的身形逐渐没入金人的营帐中，陆尘也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之下从船上摸了下来。两排营帐中间还烧着篝火，喝醉的东倒西歪的金兵们就这样横七竖八的躺在营帐中鼾声如雷！

其中一人眼中露出满满不屑，身后的女子却是轻轻碰了碰他，示意他赶紧离开此地。篝火尽头横亘这一道栅栏木门，拴着木门的铁链之上吊着一个硕大的铁锁！

门前的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便转身在那些金兵身上搜寻。可是几个营帐搜寻个遍，也不见其钥匙的踪影。躲在最外侧的陆尘不禁是为他们着急起来，若此重要的东西，定然是被这伙金兵的头目随身携带啊！按照他们现在这种盲目的搜寻之法，只怕是找到天亮，也不一定能够找到！

欸？不对！这营帐中怎么是不见百夫长图们虎的身影？

还没等陆尘继续靠近观察，一道硕大的黑影就从一旁的山坡之上猛然跃下！

“嘿嘿嘿！没想到这忠武堂居然还有漏网之鱼！怎么？就你们这几个鱼虾还想去兰州府劫狱不成？”

伴随着这几句的低沉沙哑的声音，图们虎那铁塔般的身影便是落在三人面前！只见他铁甲覆身，眼似铜铃，手中的铁骨朵来回舞动，整个人都好似一个杀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