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我六岁,这一年有两件大事,堪称我人生的转折。
一件是我上小学了,另一件后面说。
上学是件很开心的事,前世只上到初中,就被老爸老妈硬逼着缀学。我爸身体一向不太好,考虑到上高中费用大,而我妹马上要上初中,又听信村里的人说什么姑娘家不用读太多书。特别是我爸,他自己是高中毕业,结果还不就是在农村里种地。
记得我初中缀学的那个夏天,是我有始以来最黑暗最无望的一个夏天,而缀学这件事,也一直是我心上的坎,对我父母的不满,导致十几二十年后,都没有全部消散,而没有上大学,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9月份,我在我妈地带领下走进校长办公室,交了12块的学费,正式成为枫溪村一年级的一名光荣小学生。喔忘了说,那会儿也是有幼儿班的,和一年级和三年级都是在一个教室。一个教室里有三排,每一排就是一个年级,人数不等,幼儿班人员最多,三年级最少,只有六个人。
大约老师觉得我这人个子高长得壮,人又威武霸气,逮到小朋友,不管男女都能按在地上揍。只让我在幼儿班呆了一个星期,就破例将我调到一年级的组里,位置也就是从左排移到了中排,很省事。当然,我自己觉得是因为我长着一脸聪明相。
小学一年级的课本对于我这个3o多岁的人来说,真的好无聊。课本上儿歌似几句,要翻来复去的读一天,不过比幼儿班要好些,不用天天aBcd的练音。(注意啊这里是汉语拼音,不是英文)
就在我以为这文要变成种田文时,某个放学的路上,画风突变,以我完全没想到的方式出现,从此改变重生的一世。当然,这种改变直到最后,我也不知是好是坏……
从学校到家,直线距离大约有一百多米,站在我家阳台上都可以看见学校的操场。不过农村的建筑风格都是弯来绕去的,我们村又是依山而建,所以回家还得走一段青石板路,大约三四百米吧。
我背着书包一路哼着,都市里紧张的生活节奏,一下子回归这种悠闲的生活,感觉真是无限美好。唯一忧心的是回到家那桶猪食太重拎不动。当然,还有口袋里没有半毛钱,不过我也早过了爱吃零食的年龄,倒也没关系。
刚走过学校的操场,绕到篮球架后的小路,就看见外婆在和两个老太太聊天。看到我就从兜里掏了个桔子,说是刚有人给她的。我将桔子放在书包里,拉着外婆的手,听着她们聊天。大意是有个外村人中了邪,一直看不好。现在来我们村找问铜婆,也就是俗称的神婆,据说会通灵。
前世我也听说过我们村里有个问铜婆,就住在我家不远的地方,我同桌小淑的隔壁。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大约是上初中那会儿,她就死了,据说死得很惨,孤家寡婆的,死了十几天才被现,尸体都长虫子了。
这种事也是后来偶尔听外婆提及,那个问铜婆儿子很早就死了,媳妇跟着人跑了,只有一个孙子,上到初二就缀学去外面打工。平时她也不跟村里的老头老太太来往,总是独自一人,深居简出,脾气据说也不太好,谁要是动了她家门口的一根草,她都能骂上人家祖宗十八代。是个很古怪的老太太。
七岁以前,我的身体一向不太好,总是多灾多难的。所以晚上也总是睡不好,老是做梦,很多人在这个年纪,都是一睡到天明,而我总会在半夜醒来几次,做恶梦给吓醒的。还经常会被鬼压床,也就是俗称的梦魇。
听外婆提及这个神婆,我顿时有些好奇。我这个人其实也有些奇怪,比如说,人家姑娘热衷美食衣服韩剧,而我只对玄幻仙侠灵异的书籍有兴趣。人家在逛街看电影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看小说。对一些恐怖片也很有爱,但是胆子又小,把电视调到静音,再捂着脸抱着被子,拉上闺蜜两人挤在一起,从手指缝里看鬼片的奇葩。
外婆好像也挺好奇,就掇撺着几个老太太一起去看看。我跟着后面,也去凑热闹。
问铜婆姓陈,她家是那种很老旧的房子,除主墙体是黄泥浇筑,其余为全木质结构,因年代旧远,已变成黑色,乌漆乌黑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我们村在半山腰上,所有房子都是依坡有序的建造,坐北朝南,林木青葱,空气清新,是一处很美很幽静的乡村。
陈婆的家造在坡口上,门口有一条外挑的木质走廊,用粗大的木头从地基里横出固定着,木廓边缘有四根黑色的大柱子整齐的立,撑着二楼外挑的房间。这样的布局,会让整个堂屋一片阴冷,就算阳光再大也照不进大堂,一走进去,一股子阴冷气。
廊下挂着一个空的鸟笼,很简陋,只有个木架子。
我跟着外婆身后,拉着她的衣摆,从她背后伸着头往里看。屋子很简陋,地面还是泥制的,因年代久远,踩得的坑坑洼洼的,左边是一张八仙桌,也是黑漆漆的的完全看不出颜色。两条有些倾斜的条凳,中堂上挂着一幅画,是八仙过海,已经黄,边边角角都翘起来,甚至有被撕掉的痕迹。中堂下方有一外嵌木板,大约4o公分宽,摆着两根没有点燃的蜡烛,和一碗插着三支香的白米饭。
右边靠角落里唯一完好靠椅上坐着那个外乡人,年纪有些大,身材很销瘦,陈婆站在他身后,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家徒四壁。
农村人不像城市,去谁家里还要敲门,都是想去谁家就直接跨门进,根本不用打任何招呼。看到我们挤到门口,陈婆走过来,紧皱着眉头。
陈婆大约七十多岁,穿着一身五六十年代时的斜对襟短挂,深蓝色的小碎花。个子很矮,脑后盘着髻,走路有点摇。
“嗯们看么事喔?”(方言,你们在看什么?)
“陈枝花,听说有人来找你看病,你管你自己,我们就看看热闹。”同行一个老太太乐呵呵的说,也不介意,就在木质门槛上坐下来。农村里,家家户户门口都有条门槛,大小不一,我家就是2o公分宽的石条。
陈婆是外嫁来我们村,听口音像是浙江水路一带,具体我也不清楚她娘家是哪里。
看着这些不请自来还分外自来熟的邻居,陈婆嚅动了两下基本没牙的嘴,没再说什么,转身之际,又指着外婆背后的我说:“嗯们看事也行哪,呢个小囡囡蒙得行。”(你们看可以,这个小娃娃不行。)
我一听就跳出来:“婆婆,为啥我不行?”按理说,我应该喊她奶奶,不过我们那里,外祖母是喊外婆,祖母是喊奶奶,其余高龄老太7o岁左右喊婆婆,8o岁以上喊太太。
“呢个生时不对称,街这个事对呢个蒙好。”(你的生时有问题,这种事对你不好。ps。为了后面少打几个字,我还是直接翻译成白话吧)
我的生日是清明节,农村不兴过生日,特别是小屁孩,也没人会管。以前还挺得意的,清明节虽说比不上中秋节和国庆节,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大节,这一天阴间地府,说普天同庆也不为过。一个个平时见不到面的子孙后代都回乡上坟祭祖,再不济的也能遥拜几下,祈求家宅安康。若祖先地下有知,看到儿孙满堂定会乐歪。
至少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我外婆一挥手就将我推出门,让我赶紧回家。我不肯,外婆好声好气的劝我,并保证回去以后说给我听,我才有些不舍的离开。
真的是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