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突然想起来了,他拍拍自己的脑门说道:“对,我想起来啦!那天黎明,我们追赶脱古思的残部到摸鱼儿湖西,一个叫白桦坪的地方,我们是杀掉三个违犯军纪的士兵,原来你就是马车里那位‘白发老太太’?”
“正是,”公主开口大笑,露出两排美丽的白牙说道,“正是妾身!”
公主回头指着背后的翠烟说道:“这就是在白桦坪上的中年黑脸妇女,谁会想到是这么一位漂亮少女?翠烟,现在蓝爷就在我们面前,你不是说这辈子恐怕没有机会再见到他,向他当面感谢救命之恩吗?现在你还不来当面感谢,更待何时?”
翠烟当真从公主背后走到蓝玉面前,双膝跪下叩头道:“奴婢翠烟叩谢当年蓝爷的救命之恩,蓝爷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蓝玉忙摆手说道:“翠烟姑娘,快起来,快起来!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他了。”
公主也说道:“蓝爷叫你起来就起来吧!我们今天能再见蓝爷,而且是在自己家里,真是三生有幸。今天我们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蓝爷休要见怪。现在,翠烟就在前面带路。”
席上没有其他人,只有蓝玉和公主两人,他们一边谈一边吃,越谈越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蓝玉喝完一杯酒,放下杯问道:“公主,你刚才的故事还没讲完,你们是怎么辗转到江南来的?又到南京城里买下这么大的一份基业?不客气地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姓什名谁。”
公主也喝了一口酒,然后放下杯慢慢地说:“我叫毕里图,我原是元朝御亲王的女儿北海公主,后嫁给元主脱古思的长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子天保奴为妃,统领元朝的后宫。不久,太子天保奴在作战中战死,我就成了寡妇。所谓后宫,不过就是脱古思的家眷,约两百多人,还有脱古思的次子地保奴,他当时成了脱古思的唯一继承人。
“在白桦坪被俘的当天,我带着两百多人,赶着车马回到湖边的自己帐篷里住下,果然明军军纪肃然,秋毫无犯,还给我们每人发了五十斤大米和白面。有一天来了几个人登记了我们的姓名、年零、官职、牛羊及财产数,就没有人来管我们,又过了一个多月,明军派人来宣读大明皇帝的圣旨,说摸鱼儿湖太苦寒,准备把我们全迁到风景秀丽、气候温暖、物产丰富的江南去,还给我们发土地和生活必需品,有官职的仍可继续为官,大家一听说到江南去住都非常高兴,谁愿意常年住在这冰天雪地里?又过了十多天,我们大队人马,赶着车马浩浩荡荡、欢天喜地朝江南进发,搬家对我们游牧民族来说,是家常便饭,我们一路欢笑一路歌晓行晚住,不知不觉到了长江北岸住下。我们有七万多人参加了军屯,三千文武官员及家人分到各处为官或为民,都高兴地走了。连脱古思的二太子地保奴也被皇上封为归德侯,住在南京城里的官邸里,他带上他五十多个人就去当他的侯爷去了。我手下人有四十多个宫女找到了男人,就随男人走了,最后只有二十多个人留在我身边,皇上格外开恩,仍封我为北海公主,年奉两千石,并允许我保留原来元朝后宫留下的一大笔财产和奴仆,还按公主规格,给我分拨了一大片住房给我住,就是现在我住的这房子。我也很满足了,我从一个居无定所的人变成一个定居南京城里,拿奉禄、吃皇粮的公主,这简直就是掉进蜜缸里,真是一步登天。有时我想我之所以能有今天,是谁的帮助?要不是当年蓝爷你及时救了我,恐怕我已不在人世,所以妾的一切都是恩公你所赐,我家所有的人都视你为大恩人、大救星。我身边现在还有四个贴身使女,六个太监、四个家丁,还有原来宫里戏班子中的鼓师、琴师和几个演员,我们闲着无事,就把我们的空房子加以改造,变成一个戏院,这些木偶是我们按元宫里木偶剧团的规格制作的。谁知我们的木偶戏一唱起来,还挺受人欢迎的。每天唱一到两场,场场满座,每天观众有三四百名之多。还有三四十两银子的收入,这何乐而不为呢?剧团由贯主管负责。这样我手下的人天天有事作,比饱食终日,无所世事好多了。”
蓝玉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公主一眼,说道:“公主,从今以后你再也别提我救你的事,因为这要让他人知道,会笑话我蓝玉治军无方。公主之所以有今天完是你应得的,与我蓝玉无关。总之,过去的事我们就不再提它。今天我蓝玉能亲耳听到公主唱的七仙女,也算我耳福不浅啦!”
公主往蓝玉的碗里夹了很多菜说道:“蓝爷莫见笑,这只不过是闹着玩而已,今后,如果蓝爷如果方便,欢迎蓝爷天天来看戏。”
“此话当真?”蓝玉认真地问。
“当真。”公主认真地回答,“只要蓝爷天天能来,今天那个包间就是蓝爷你的专用包间,只要蓝爷能来看戏,来一天我毕里图陪一天,来一年我陪三百六十五天,我绝不食言。也欢迎把嫂夫人带来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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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蓝玉重重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然后摇了摇头,端起起酒杯一干而尽,放下酒杯,把话题一转,说道:“公主唱的戏一定是名师所传。”
“蓝爷别笑话,我哪有什么名师传呵!我完全是偷师学艺,胡乱凑合。因为我小时候喜欢看戏,经常跑到宫里的木偶剧团去玩,偷学了很多戏曲,加上我的嗓音条件好,小孩子记忆力强,一般戏曲我只看过两遍,我就全记下了。开始到剧团顶角,时间一长就可以窜角,元顺帝也酷爱木偶戏,他逃岀大都时,还不忘带上木偶剧团的人一起逃,后来顺帝死了,脱古思当了元主,我就成太子妃掌管后宫,偶尔我也出台唱唱,救救急。我有好久没上台,今天去顶个角,就被蓝爷你遇见了,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按大明规定,演戏的人被称作戏子,是下九流中第八等人。”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地唱戏,又不偷不抢!”蓝玉回答道。
他们边吃边谈,一直到深夜才告辞出门回府。公主一直把蓝玉送到大门外,叮咛道:“蓝爷,改天请你带上夫人一起来玩,来看木偶戏。你快走吧!早些回府,免得夫人悬望。”蓝玉叹了口气说道:“唉,她就像你唱的七仙女一样,五个月前,就上天堂去了,永远不回来了,我只有像董永那样,夜夜孤灯挑尽难成眠,哪有什么夫人悬望呵?”
公主听了,忙赔礼道:“对不起,蓝爷,妾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那就把这里当成是你的家,常来玩。”
这时,正好有一辆马拉车经过这里,蓝玉就跳上车告辞而去。蓝玉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公主的英容笑貌就在眼前晃来晃去,搅得他一夜难眠。
第二天,蓝玉起床,吃过早饭就疏洗打拌一下,就骑着他的枣红马,来到梨园阁,他把马交给门卫,就直接来到昨天那个包厢里坐下,翠烟见蓝玉来了,忙上前说道:“蓝爷,午场戏还早哩,公主说啦,蓝爷来了请到后堂客厅喝茶,公主在那里等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
翠烟仍旧把蓝玉带到小客厅里,果然公主正在等他。蓝玉坐下来,二人相视一下,都报以微笑。蓝爷,昨晚你回家好晚啊!睡得好吗?”
“不好。”蓝玉回答道,“哎,中年丧妻,犹如房中断梁。寂寞不堪,孤枕难眠呵!”蓝玉伤感地说。
“蓝爷,事已至此,请节哀顺便。”公主安慰地说,“我冒昧地问一句,蓝爷,你爱你妻子吗?”
“这还用问吗?”蓝玉认真地回答,“一个男人,全心全意地爱自己的妻子,这是男人应尽的义务和责任。我是一个武将,我也说不清什么是爱和怎样去爱,我们结婚二十多年,离多聚少,每当我离开她就十分想念她,我总是对自己说:努力杀敌,好好打仗,尽快打完仗就可从回到她身边。每次我打完仗回到家里,她就像孩子一样,整夜躺在床上要我给她讲战场上的故事。”
蓝玉说到这里就停顿下来,公主听到这里,问道:“没有啦?”
“没有啦。”蓝玉低着头,像个小学生一样小声回答。
“这是纯朴而真诚的爱!”公主把背靠在椅子上说道,“你夫人好幸福呵!”
“可是,我觉得不知为什么幸福总是很短暂,不幸总很漫长。”蓝玉说道。
“你夫人很漂亮吗?”公主看着蓝玉问道。
“十分漂亮。她是当年南京城的‘三仙’之一:三仙同住在明朝大将常遇春家里,三仙之首是常夫人若仙,她长得美丽、风流、稳重。第二是夫人妺妹水仙,也就是我的夫人,她长得美丽、风流、潇洒;第三位就是常夫人若仙的大女儿,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妃兰仙,她长得美丽、风流、大方。当年常家三仙,名震京城。”蓝玉回忆地道。
“你夫人是怎么死的?病死的吗?”公主问道。
“不,被人毒死的。”蓝玉回答道。
“毒死的?被什么人毒死的?”公主吃惊地问。
蓝玉摇摇回答:“不知道。”
接下来蓝玉把水仙被毒死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真是不提尚伤心,一提泪两行。公主听了忙安慰蓝玉节哀顺便。
这时,传来锣鼓之声,公主对蓝玉说道:“蓝爷,别想那么多了,死者也不能复生,过去就让他过去罢,整作些。今天戏院演‘别姬’,妾陪蓝爷去看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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