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郝休一手控缰,一手又须照顾着干粮箱,行得较慢,但隐娘却骑术颇精,莲足一拍马腹,从后飞骑赶上桑琼,并辔而行。
三人四骑离了临水驿,问南直奔祁连山麓的金佛寺,路上,桑琼暗中留意,发觉郝隐娘那双隐藏在面纱内的眸子,始终不离自己,似也在频频偷窥。
桑琼心念电转,搭讪着道:“郝姑娘从师习武,已有多久?”
郝隐娘摇摇头,道:“不知道。”
桑琼一怔,说道:“在下是问姑娘什么时候对始练武的,你……姑娘竟然会不知道?”
郝隐娘点点头道:‘“是呀!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不明白桑大哥你问的是哪一次练武。”
桑琼更诧,道:“难道姑娘曾经两次投师?”
郝隐娘嫣然一笑,道:“正是,第一次是跟我爷爷学的,第二次是跟我师父学的。”
桑琼恍然失笑道:“这就难怪了,想必令祖和令师,都是武林高人?”
隐娘道:“不知道。”
桑琼一呆,道:“你又不知道?”
隐娘笑道:“本来嘛,我又不是我爷爷,也不是师父,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武林高人呢?”
桑琼被她一驳,竟哑口无辞以对,心中诧然忖道:此女心智敏捷,日齿伶俐,她那哥哥却又有些粗傻,兄妹俩智愚差异如此巨大,未免不近情理,我得好好盘问她一番才行。
一念及此,淡淡一笑,道:“姑娘好口才,在下如再问一件事,相信姑娘绝不会不知道……”
隐娘没等他说完,又接道:“不知道。”桑琼愕然道:“姑娘怎知在下要问什么?”
隐娘咯咯娇笑道:“我正是说,不知道你要问什么呀!”
桑琼面对这刁蛮少女,表面虽在笑,心里却无笑意。
正待设词盘问,郝休忽然催马赶上前来,岔口道:“你们在说些什么?笑得这样开心。”
隐娘抢着道:“正跟你不相干,问什么?”
郝休道:“不与我相干,就问都不能问了吗?”
隐娘哼道:“偏不告诉你,看你怎么办?”未等桑琼开口,又扬眉叮咛道:“桑大哥,不要告诉他,任什么也别告诉他。”
郝休涎脸笑道:“不说就不说,从现在起,我紧跟着你们,教你们也说不成。”
桑琼本有盘问之心,被他们兄妹这一赌气,满肚子疑问,竟无法开口了。
那郝休倒是说得出做得到,从此紧跟二人马侧,再也不肯落后,隐娘存心要强,一直也没有再开口。
四骑默默赶路,晌午之前,已到了金佛寺。
金佛寺是个荒僻小村,上是祁连山主峰附近唯一村镇,由村中望去,祁连群峰上的皑皑白云,清晰可辨,村中居民多半依采樵维生,西南村口,邻近山麓,有一座破败陈旧的庙宇,相传唐宋之际,庙内曾礼供一尊纯金古佛,是由藏境喇嘛运来,足有数百斤重,但如今别说金佛,连泥佛也已经破残不全了。
三人四骑缓缓驶人小村,桑琼略一浏览,心下稍感释然,原来这小村除了三数间简陋酒棚,根本找不到客栈,难怪郝休兄妹要住在临水驿了。
他本来怀疑这地方必然遍布魔宫爪牙,那知进人村中,才发现小村平静逾恒,简直看不见一个武林人物。
桑琼暗暗称奇,便回顾郝休道:“咱们可要在这儿歇歇脚再走?”
郝休应声道:“要!不单要歇脚,还是喝上几壶,这半天,可把小弟憋坏了。”
桑琼一指街侧,笑道:“这儿不是卖酒的么,咱们就在这儿浅饮一杯,让马匹缓缓气也好。”
三人相将落马,各自把坐骑系在树阴下,敢情这间酒店,委实简陋得很,左右两堵土墙,顶上搭了草棚,就算店屋,沿街棚下,排了一溜六七个大酒缸,棚里只有两张木桌,一列长条凳,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女的当漕,男的送酒,连个使唤小伙计也没有。
这时候,其中一张木桌上,已有一位身穿土布短衫的老头儿背外面里坐着,低头默默饮酒,另一张桌子空着,桌上摆设,只有一支竹制的筷子筒,又脏又黑,满是油污。“柜”前长条凳上,坐着一个樵夫模样的黑大汉,敞衣翘腿,一面剥着花生下酒,一面跟那当漕的胖妇人说笑。
桑琼人境随俗,走进店里,坦然落坐。
郝体也一心为了喝酒,顾不得桌椅肮脏,才坐下,就一迭声叫着:“快拿酒来,快拿酒来。”
唯独隐娘是女孩儿家,走进这间简陋酒店,眉峰已经打了结,再瞧瞧那桌上油污,黑大汉的粗莽,心里更是一百二十个不乐,低声嘀咕道:“你们也真馋,只要有酒喝,也不看看这地方有多脏,就猴急着要吃要喝了。”
郝休笑道:“我的好妹子,委屈一下吧!这是什么地方,有这张脏桌椅给咱们坐下来喝酒,跑遍全村,只怕找不到第二家哩!”
隐娘没好气地道:“找不到第二家,就不能忍着别喝吗?”
郝休一伸舌头,道:“那怎么行,任什么都忍得,唯有这喝酒的事忍不得,闻到酒香不喝,肚里的酒虫,会把肠子咬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