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雄父。雄父。”
就在虫蛋掉入墙内的一瞬间,恭俭良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眼睛刺痛,睫毛仿若粘在一起挣不开。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一片波浪中翻滚,最终掉入一个熟悉的昏暗小房间里。
他做梦了。
还是那间灯光昏暗,有雄父有他那个杀人魔雌父的房间。
恭俭良抬起头,甚至能用眼神描摹出灯泡上尘埃的形状、床头柜上阿莱西兽语词典的位置——他一度以为这里是囚禁过雄父的那间屋子。
然而,不是。
这里,没有那本属于雄父的阿莱西兽语词典。在狭窄摇篮里所观测到的世界,被突如其来的推翻重组。恭俭良掀开被子,看见自己的脚踝系这铁链。
“雄父。”
他仓皇地叫出声,跳下床去寻找梦境的出口。他看见书桌上的台灯,看见上面用于固定的铁丝,看见那间破烂不堪的卫生间,影影约约透露出一点光。
光中,摇曳着一个人影。
“雄父。”
恭俭良半试探地喊一句,脚踩在地上。冰冷刺骨的水泥地和冰冷刺骨的铁链简直是天作之合,恭俭良像是链接他们的电路,此时此刻冻得发出哆嗦。他挣扎着,动作甚至让床发生位移,“雄父。”
卫生间的影子顿住了。
他似乎正在拿什么东西,手臂上挂着毛巾。顶上的灯和贴满胶布支离破碎的磨砂玻璃,让他整个人显示出一种非现实的幻象。
恭俭良知道。
他想,他早就清楚雄父去世了,他正逐渐接受雄父去世了。
但这里是梦境,是他的过去,他想要在这里再见一见雄父,再让对方抱一抱自己,摸一摸自己的脑袋。
他就想这么做罢了。
“雄父。”
恭俭良急促地说道:“雄父。雄父快点出来。”
门把手,拧动。
高大的身影,连带着脖颈那一圈绿色虫纹出现,叫雄虫睁大了眼。禅元湿漉漉地擦着头发,身上是各种抓挠和事后痕迹。他先是走上前,用脚踩住恭俭良脚踝边的铁链,再蹲下来,用手抚摸恭俭良的脸。
他说,“雄主。你又在发什么疯。”
啊。
什么鬼。
恭俭良看着面前的禅元,脑子里一片空白。继而无法言语的愤怒冲上心头,在他熟悉宛若梦魇的房间里,在他一直以为只有雄父、自己和那个挨千刀的杀人魔雌父中间,陡然多出一个王八蛋!
恭俭良猛地推搡开禅元,又觉得太便宜对方,抓住他的衣领将人拽回来,抬手扇他一个巴掌。
声音清脆,响亮。
禅元侧着头,脸颊肿胀,指印通红。
“你、你在这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恭俭良断断续续地说道:“滚出去。从这里滚出去。不准进来啊。不准进来。”
“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