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医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然后才起了身,慢慢地退了出去,“微臣告退。”
书房里重新安静了下来,两个男子各自沉思了,却同样的沉重。
“远之,这件事……”
席满琯立刻抬起头,斩钉截铁道:“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夜瑾言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她已经出事了。”
席满琯闭了闭眼,哑着嗓子道:“大炎那里肯定会有记载,就交给我了,大越这边,就拜托皇上了。”
“朕自然会放在心上,”夜瑾言负了手,目光看向了窗外明媚的阳光,“这件事朕必定会彻查到底,无暇中毒半年之久,朕留在她身边的人居然一直都没有察觉到,这样的情况,要么是朕的人背叛了,要么是下毒的那个人本领在暗影之上,才能不然暗影察觉,不管是哪个原因,君府,必然是要更加重视起来,朕之前倒是看轻了他们!”
他的语气说道最后,带着风雨欲来的凛然杀气,“敢动无暇,不可饶恕!”
席满琯沉默着,眸中闪过精光,不知在计划着什么,抬头道:“回京之后让无暇搬进公主府,皇上以为如何?”
“那是必然的,朕可再容不得她的一意孤行,”夜瑾言轻轻咬牙,又想起什么一般抬头看向他,“那个孩子,你怎么看?”
席满琯抿紧了嘴唇,目光也暗沉了下去。
那个孩子,确实是最不好处理的事情,他可以给无暇带来希望,可是更会让无暇绝望。
这个孩子是一定要生下来的,区别只在于,要不要利用他带出无暇身体里面的毒,利用他了,生出来必定就是死胎,无暇又怎么能承受的了这个打击?可是如果不利用他,无暇的毒解不了不说,就凭那孩子天生的体弱,又能多活几年?
更何况,君府会允许无暇生下这个孩子吗?既然都已经想要无暇的命,又怎么会留下一个孩子的命?
而他要考虑的,也从来都不是那个孩子,他只是不想无暇太过伤痛。
夜瑾言见他不开口,也知道他的担忧,沉声说道:“肯定是要告诉她的,而且也要好好地护着那孩子出生,毕竟……”
毕竟什么他没说,可是席满琯又怎么会不懂?
他微微苦笑一声,“那让无暇怎么去接受?”
夜瑾言侧过头去,声音含糊道:“与其让她尝试过养育孩儿的希望,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她希望,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让那个孩子病怏怏地存活一段日子,让无暇有过身为母亲的尽力和感受,然后再去承担着失去的痛苦,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她产下死胎,同样是夭折,最起码,后者还能挽救无暇的命。
席满琯沉默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心里对君家的怒气,对无暇的怜惜,和对自己的责怪与悔恨,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他,他想要发泄,想要手刃君家一族,他替她委屈,又怜惜她的伤痛,可是所有的情感,他都无法泄露丝毫,只能苦苦地压抑在心底,将自己的心磨的鲜血淋漓。
夜瑾言心里的愤怒和自责并不比他少,只是见他悔恨的神情,还是叹了口气,“这件事,还是你去和无暇说吧,这些日子也好好陪着她,毕竟昨晚受了惊吓,坐胎不稳,一会儿朕让周太医再开几副保胎的汤药,先养好身子,然后再找个时间让周太医将毒都移到胎儿身上。”
席满琯抿紧了嘴唇应了下来。
一出门,席满琯停住了脚步,然后低着头调整着自己的神情,直到无论神色和眸光都已经一如平日,他才抬脚往无暇的园子里走去。
无暇正靠在小榻上看书,只是看着看着似乎就开始打哈欠,忍不住困惑地丢下书,揉了揉额头,不明白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总是感觉精神不济,时常犯困,而且食欲也不好。
席满琯一进门就看见她因为打哈欠而含着水光的眼睛,带着雾色的双眸朦朦胧胧的,显得十分懵懂可爱,然后想起她的身体,他心里猛然一痛。
在门口停驻了脚步,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直到无暇放下掩住嘴唇的手,看见了他。
“远哥哥,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席满琯扯了扯唇角,好在他平日表情也不丰富,所以无暇并没有看出来,反而笑道:“远哥哥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明明小时候那么活泼,为什么长大了反而变得这么死板啦?”
她这话说了也不止一遍了,席满琯也不去反驳,走过来坐在她对面,轻声问道:“身子好点了吗?”
无暇又“扑哧”一声笑了
起来,“就你和言哥哥太紧张,我真的没事,刚才你若是不来,我都要去睡上一会儿了呢,不知为何这几日总是会犯困。”
她这话说得席满琯心里一紧,不知道这样的症状到底是因为那种毒还是因为她身体里的胎儿。
他垂下头端起了茶杯,借以掩饰唇角的苦涩和痛意,“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