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尉无颜面对众人,尤其是虞秋。他在夜间又一次去了萧疏桐墓前,然后在天亮前回城去了。萧氏夫妻俩不放心,跟着一道回去了,留下了姐弟俩陪着虞秋。
余延宗的死讯就是萧青凝送过来的,“疼死的,也算是报应吧。”
“竟然就这么死了……”虞秋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前世她可以说是死在余延宗手上的,现在反过来了,余延宗死在折磨过她的同一种毒药上,听起来,有一种佛法里所说的因果循环的玄妙。
虞秋脑子转的慢,这时才有空去想余延宗中毒的事,他在昨夜毒发身亡,那就是五日前中的毒……
是余延宗给她准备的那杯茶。她想让余延宗喝下去以证清白,被他推诿着反咬回来的那盏茶。他正好是那日失踪的,一定是云珩动的手。
亏得云珩还装作没听见两人说话。
“外祖父这么多年不肯见你,是对你爹与祖母心怀怨恨,也是心中悔恨,因为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长辈的恩怨,萧青凝不适合提起,她简单说了一句就止住了。
虞秋明白萧青凝是在劝她不要恨萧太尉。
坦白讲,虞秋觉得萧太尉与虞行束都没错,错的是从中作梗的余家人,心思那样歹毒,太可恨了。
她觉得胸口闷,走到木窗旁向外看去。
雨水已停,山脚下的村落中起了雾,半支起的木窗外是整齐的田垄。朝着虞夫人墓地的方向看去,山林树丛朦朦胧胧,犹如色彩迷蒙的淡墨画卷。
她哪有心情恨谁啊。虞秋对着萧青凝摇头。
重来一世,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了,她娘一定也是这种想法。现在两家解开隔阂,该高兴才对。
虞秋打起精神,道:“咱们也回去吧,还得处理余怀岸呢。”
“哪里用得着你我,就在这里住几日吧,等外祖父与你爹把余家解决了,咱们再回去。”萧青凝按住她,朝着外面示意,道,“你看。”
通往山上的小径,虞行束正与云珩说话,他衣摆上呈现着不协调的深色,是被露珠打湿的痕迹,显然是刚从山上下来的。
两人侧对着这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虞秋看着那两人想了想,觉得萧青凝说的对,她不回去才好呢,否则万一余夫人觉得她心软过来纠缠她,再说些云里雾里诱导人的话,被人看见了误会了,那就麻烦了。还有余蔓秀……未免添麻烦,还是听萧青凝的吧。
虞秋点点头,她看见云珩就再次记起她不确定的事情,也不知道余延宗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又告诉了云珩多少。
山岚流云般被风吹浅几分,虞秋看着外面的雾气,恍惚间有种庄周梦蝶的感觉,她真的重活了一辈子吗?
能证明这不是梦的,只有她闺房枕下藏着的一块环形玉佩,是救过她的侍卫浮影给的,是云珩的信物,很不起眼。
或许可以拿那块玉佩去试试云珩?今时不同往日,云珩喜欢她都来不及,起了疑心也不会伤害她的。
虞秋心中犹豫着,看见虞行束与云珩拜别,连忙往外走去。
“这儿不如家中便利,但是景色好,你在这里住几日就当是散心了。”虞行束叮嘱道,“府中丫鬟下人都过来了,还有青凝他们陪着,等事情都解决了,爹来接你回去。”
虞行束一夜未歇好,两眼红肿。虞秋看着他,觉得他好像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心酸不已。她低下头,乖巧道:“嗯,我在这里陪着娘。”
这句话让虞行束险些再落泪,他略微侧身不让虞秋看见双目,待缓和过来道:“还是那句话,什么恩怨都别放在心上,有事就让人去找我,万事有爹爹顶着呢,你高高兴兴的就好……”
他原本还想与虞秋说几句老夫人,说她是被人诱导才说出那么难听的话,说她实际上是把萧疏桐当女儿对待的,可是看着虞秋那张与亡妻五分像的面庞,声音在喉头哽住,如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在他生命中占据最多位置的三个女人,他一个都没能保护好。
压在心头的自责与酸楚无法言说,也不该让虞秋为他分担。他也觉得无颜面对虞秋,想要躲开,但他是做人爹的,不能逃避,该说的,该叮嘱的,一个都不能漏。
虞行束清清嗓子,道:“太子行事可靠,会在这里多留半日,秋儿,有事就与太子说,不怕啊。”
父女两个互相叮嘱完,虞行束就离开了。
虞秋伫立在小路上看着马车融入雾色,心中酸酸胀胀的,她大约能感受到虞行束的心情,好沉重啊,压得人胸腔沉闷,无法喘气。
她深吸一口晨间的凉气,一转头,看见云珩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虞秋往他身后看,见丫鬟们在那边忙碌,萧青凝二人好像在屋中,没看见人影。
没人往这边看,她朝云珩走去,停在他跟前两步远的位置,朝四周张望几下,声音很小地问:“殿下,你多留半日是要做什么啊?”
云珩道:“你说呢?”
虞秋背在身后的手缠在一起,确定没人看他俩,再向前挪动,道:“你是来陪着我的,是不是?”
“太子妃家中遭逢大变,你说我该不该陪着?”
虞秋抿了一下唇,悄声纠正他,“还没成亲呢。”
“你在催我?”云珩反问,虞秋一愣,赶紧反驳,“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