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卷着一张写满字的宣纸,上面规整的笔迹他熟悉的很,小少爷曾手把手的教过他如何写出一手风骨,可惜他只学来嚣张肆意。
风卷着纸张又要飞走,楚云魔怔的看着那张纸,连滚带爬的在雪地里追赶,街上的人被他满脸血迹的样子吓了一跳,天色也暗了下来,他就像是无处可归的游魂,风引着他来到了后山,落在一处雪堆上。
隆冬腊月,血干涸在了脸上,他一步步走向雪堆,而后猛的跪下身,仔细保护的手探近雪中冻的青红,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天色完全暗下去,他碰到了僵硬的皮肉。
怕冷的小少爷被埋在了冰冷冷的雪堆里,身上规矩古板的长袍被撕开,像是布条条一样挂在身上,死后青紫伤痕浮现出来,那双写的一手好字的手也软乎乎的,没了骨头的支撑,野狗野狼分食了腹部的内脏,偌大的伤口暴露在眼前,楚云手足无措的让小少爷靠在自己身上,解下身上曾花高价定做的戏袍。
"我们回家,鹤山,我们回家。"人死后的重量轻飘飘的,小少爷浑身青紫,像是怪谈里的僵尸,"不冷了,我来了。"
夜里的城安安静静的,值守的军官想拦下他,也被他们的样子吓了一跳,名动上海的角儿有些乖张,军官不打算拦着他,楚云就带着他的小少爷走回穆府,没再去管戏班的叫喊,那不再是他的归处。
夜里有听了消息的军官醉醺醺的找了过来,挺着酒肉养出的肚腩,和他细说着小少爷一身风情。
"他喜欢男人,那我们在他死前给他破个处,还真是便宜他了!"
那个军官这样说。
楚云打了热水给小少爷擦干净身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袍子,在扣上领口最后一个扣子的时候听到这句话,手一滑,扣子没扣上,露出小少爷脖子上青紫伤痕。
"这种人死了就死了!你就安安静静唱戏就——啊啊啊啊啊啊!"
生火的木柴被刺进军官的眼睛,被大烟掏空了身体的军官仰面倒下,楚云提着削尖的柴火一下又一下的刺穿着皮肉,等到身前一片血迹,才呆呆的停下。
他回到小少爷身边,虔诚而恭敬的吻了吻那双伤痕累累的手。
"我很快就回来,你等等我。"
世界的主角干什么总是轻而易举,那天晚上,安静的城起了两场大火,一场烧掉了军阀驻扎的烟馆酒楼,一场烧掉了刚搭建不久的精致戏楼。
戏班子的人找到穆府,希望楚云和他们一起回上海,如果戏班没了楚云又没了穆鹤山,那么他们根本无法立足,人们推开了穆府的大门,却发出阵阵尖叫。
军官的尸体被麻绳吊起,院里摆放着两张太师椅,穆鹤山与穆老爷开始腐烂的尸身端坐在上面,楚云依旧穿着脏污的戏袍子拿着长剑舞戏,长发散乱着,状若疯癫。
他转身的时候别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张被上天厚爱的脸上大半是烧毁的皮肉,他看上去不再是名角,而是可悲的疯子。
长剑泛着冷光,指向呆愣住的人们。
"我哪也不去。"楚云这样说。
"我要唱戏给我的少爷听,再也不离开。"神经质的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玉佩,那是他昨天冲进火场抢来的,也是这张脸毁掉的原因。
他眼里终是满蓄着泪,无论是悲喜,泪总会滴落下来。
"我喜欢他,很喜欢。"
等到人们离开,院子里又冷冷清清。
戏子唱了一天一夜的戏,街坊们都觉得渗人。
等到第二天没了声响,人们壮着胆子推开朱红色的大门,探头一看,院子里三具尸体。
开了刃的剑隔开皮肉,戏子自刎在雪中,尸体依偎在穆鹤山的尸身上。
这里成了破败腐朽的院落。
穆鹤山留在了这座城,楚云也没走上既定辉煌的道路。
他们都死在了这座城。
作者有话要说:
爽了()
第26章、画家的悲剧
穆家的少爷病倒了,急坏了一众仆人,他们中不少都是看着小少爷长大的,母亲和姨娘死后,父亲沉浸在悲痛里,也是这些叔婶照顾着,病来如山倒,这病凶得很,医生也只能开药养着,装饰典雅的房里没了檀木香,只余下苦涩的中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