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故这样想着,回望很多年前,看见那些事情一遍遍发生,脸上笑意越发嘲讽。
每场悲剧的开端都无比完美温馨,就像是裹着糖霜的毒药,就像灌满毒气的琉璃瓶,他们无知无觉的接受残破的未来,却愚蠢的认为这是上天所给予的恩赐。
他和穆鹤山,是灾难之下的幸存者,是被当时社会鄙夷的兽化者,就像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混迹在人群中,旁人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商品,他们一边畏惧兽化者野兽的本能,又一边利用着他们的能力,如果灾难席卷,他和穆鹤山就是第一批的牺牲者。
十年,他们从八岁的孩童成长为奔赴前线的军人,楚故越发觉得这个世界恶心的让人作呕,在外是战功累累的军人,在内却是萌生反叛思想的厌世者;那时候只有穆鹤山发现他的状态不对劲,蛇类的体温偏低,把穆鹤山抱在怀里的感觉就像是一块触感温润的冰块,说不上有多么舒心,却是他唯一可触及的救赎。
如果他永远是唯一的就好了。
那时候楚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恶劣,就像他的情感只是因为这个人的独一无二,而不是出于跳动的心脏。
所以那时候的自己,在优秀的代替者出现的瞬间,选择抛下花色诡谲的蟒蛇,一个人走向所谓的“救赎”。
他们相伴了半生,十来岁在军校常遇到高年级的挑衅,军校中唯二的异类,几乎是被所有人针对的存在,他们从一开始的被人拳打脚踢,到后来的反抗,到最后将那些人打到血肉模糊,只用了三年,十五岁之后的他们,被称为双子星,异类相互依存,蛇与狼几乎无战不胜,穆鹤山长成清俊高挑的青年,而他则变得健壮高大。
就像是变成人类的蛇狼。
“你们都老夫老妻了不是吗?”
在听到这句调笑的瞬间,楚故暴起将那个人打翻在地,许多年前被研究者当作怪物研究的羞耻终究埋下祸根,他怨恨所有将他当作笑料的存在。
“谁都有可能,除了我们。”
他不愿成为那些人口中,怪物就应该和怪物在一起的未来,那种东西,在书本里或许是让人艳羡的存在,但如果发生在现实,没有人会因此而高兴。
不知不觉,周围人的看法让楚故自己也认可了,他们是怪物这荒谬的看法。
但穆鹤山从不这样认为。
思想的分歧是被掩盖的定时炸弹,正如楚故没有看见穆鹤山血色褪尽的脸,穆鹤山也没有注意到背对着自己的楚故眼中有了抑制不住的野心。
“你看上去并不好。”
但楚故又是卑劣的小人,在二十岁的穆鹤山前来看望他的时候,他看着一身军装的青年,看着那双十几年都没有改变过的眼神,伸出手将人拉入怀里,在穆鹤山挣扎时露出委屈受伤的神色,他们都太过熟悉彼此,他知道穆鹤山的所有弱点,也知道自己是冷血的蛇类心中唯一的柔软。
狼汲取着蛇的体温,就像要把他吃拆入腹。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爱的含义,那天睡醒后的满足感,被归结为□□带来的刺激,只是大脑带来的刺激,是所有人都可以带给他的感官体验,躺在棉被里的穆鹤山浑身都是印记,半眯着眼看着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询问:
“你不是说我们不可能吗?”
楚故唇角的笑讽刺,他俯下身咬上穆鹤山突出的锁骨。
“我们当然不可能。”
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两个怪物互相的慰藉,但这里面,参杂了未被发现的真心。
他们畸形的关系持续了很久,几乎到第二个十年的长度,二十三岁那年,出于不知名的原因,楚故将穆鹤山留在身边,他知道这会淹没穆鹤山的能力,但却遏制不住心脏传递来的卑劣信号,一边否定着怪物之间的情感,一边将他圈禁。
直到二十八岁那年,军事行动发现了第三名兽化者,同年,曾在他们身上进行人体实验的研究院宣称开发出药剂,将那名兽化者成功转化为普通人,看到不久前还是半兽状态的少年身上再也检测不出兽化基因。
楚故的心脏忍不住的鼓动着他,但穆鹤山拉住他。
“兽化出现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能够治愈。”那时候穆鹤山留长了发,配上那张好看的脸,更像是蛇变成的人。
“楚故,军部不可能让我们变成普通人,至少在灾难结束前。”
他们是抵抗灾难的中坚力量,这件事他们早已明白,但这些年他人的冷嘲热讽冲晕了楚故的大脑,再加上那个完好无损的少年,虚无缥缈的希望膨胀着。
他甩开了穆鹤山的手。
成为活体病例的少年将他带入科学院,许多年不见的科学家脸上挂着笑,楚故躺在冰冷的机械床上,药剂的注入让他慢慢丧失神智。
但手术刀割开血肉的声音震耳欲聋。
人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利用的机会,比起放弃兽化者的能力,倒不如让所有人都拥有这种能力,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所谓的良知是社会的奢侈品,楚故的灰狼基因是早已被锁定的样本,研究院抓住他内心的自卑,连同媒体创造出根本不存在的第三名兽化者。
在溺水的人眼中,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生还的救援,什么是窒息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