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疏都不禁摇头微笑了起来。
若是为了讨秦朗疏开心,无论是说些傻话还是做些傻事,梁慕宇都是极愿意的。即便这样会让秦朗疏暗笑他傻,但只要秦朗疏能笑得开怀,他当个傻小子又何妨?──这便是梁慕宇对秦朗疏的用心良苦。
他的这一番心意,秦朗疏仍是当局者迷,燕九仙这个旁观者,却是看得清楚。但之前他只看到梁慕宇这傻小子单方面的一头热,而秦朗疏虽不至於当他是个傻子,亦仍是完全将他当成个孩子看待,屡屡错解梁慕宇的一片真心。可燕九仙却发现,今天的情况已有了些微妙的不同,当他掐著梁慕宇的小腰时,秦朗疏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是如此耐人寻味,再加上他二人出现时,这般衣冠不整的样子,让燕九仙对事情的真相多少也能猜出个大概。
对面二人已不知不觉的向前迈出了一步,燕九仙却想起自己思慕那人,却仍是固执的将自己关在他的心门之外,相形之下,顿时心中无限伤感,悠悠的叹息了一声。
听得这一声,秦朗疏却好似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转头向他询问道:“燕兄,你今夜这副模样,可是方才从外面办事回来?”
燕九仙听他问得真诚,话语中丝毫没有责怪之意,反而是关切之情溢於言表,而那个本应该由他日夜保护的傻小子,亦是用一种又是好奇,又是关心的目光看著自己,丝毫没有想到由於自己的不负责任,会将他陷於何种危险之中。
见了这二人的样子,燕九仙大为感动,立刻忍不住将心中的烦恼尽数倾吐,道:“秦兄,梁少侠,说来羞愧,其实方才,我只是去了一趟灵枢阁……”
此言一出,梁慕宇马上大惊小怪道:“燕大哥,你去灵枢阁作甚?哎,难道你也认得长生麽?”
听他问得可笑,秦朗疏忙打断道:“燕兄,你莫不是受了伤,去灵枢阁寻医问药了罢?”
见燕九仙不停摇头,梁慕宇仍要猜时,秦朗疏却是略一沈吟,忽沈声道:“燕兄,你可是去寻治眼睛的药去了?”
燕九仙长叹一声,道:“知我者,秦兄也。”继而却又黯然道:“我去时那灵枢阁主正好出门去了,我等了约莫有二个时辰,方见著谢阁主和一位姓莫的先生……”
“长生说没法治麽?”梁慕宇见他神情,已猜著了八九分,心中亦替他难过不已,只因他深知好友医术之高,若是谢长生治不了的病,那天下便再没有人能治好的了!
果然燕九仙略一点头,道:“其实他们仍未将话说死,只道是将人带来看看再说,但那莫先生却让我还是不要抱希望的好……”
又是那莫先生!
秦朗疏心中暗暗摇头,梁慕宇却已忍不住道:“燕大哥,你莫听那姓莫的胡说!若是长生说的倒也罢了,那姓莫的懂什麽!嗳,不瞒你说,我和长生还是有些交情的,待你找著了你的小师叔,我便陪你再去一趟灵枢阁,让长生亲自帮他看看。不是我夸张,这世上长生治不好的病,还真的少之又少哩!”
虽然亦不喜那莫先生的态度,但梁慕宇这番话却也让秦朗疏觉得不妥,并非他不相信那谢长生的医术,却只是担心燕九仙现在希望越大,之後的失望亦越大。但燕九仙听了梁慕宇的保证,心中的感激自不必说,竟对著梁慕宇便要一揖到地,口中连道:“如此,便多谢梁少侠了!”
梁慕宇被他吓得连连摆手,不停道:“折煞我了!折煞我了!”忽又叹道:“哎,燕大哥,你真的很喜欢你小师叔哩,竟笑得这样开心!”
燕九仙却也摆了摆手,仍是捂著嘴笑道:“嗳,梁少侠,其实我笑的是……我笑的是,我这辈子还没向穿肚兜的人行过礼哩!”
三十七、
翌日清晨,梁慕宇一睁眼,只见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正单手支在枕头上,以手托腮,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看著他。梁慕宇见了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孔,却几乎瞬间条件反射的从床上蹦起来,扯著被子往床铺的另一头一滚,往床尾的角落里一缩,飞快的眨巴了两下眼睛,方才讷讷道:“燕……燕大哥,你早啊!”
燕九仙好整以暇的笑道:“梁少侠早啊!”继而又媚眼儿一飞,假意嗔怪道:“梁少侠,我的样子竟这样吓人麽?还是你与你秦大哥一起睡时,每天早上也是这样和他打招呼的?”
梁少侠被他说得讪讪的,不知该作何反应时,便不自觉的四下寻找起秦朗疏的身影,燕九仙看了他的样子,自然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却仍明知故问道:“梁少侠真是健忘,还在找你秦大哥麽?”
给他这一说梁慕宇想起来了,──昨晚他们三人回到客栈之後,不管他再怎麽哀求,秦朗疏都绝不肯再和他睡在同一间屋里。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那铁石心肠的人仍然还是决定和燕九仙交换了各自的任务,於是现在便成了燕九仙贴身保护他,而秦朗疏躲在暗处,暗中观察他俩四周的情况。但是现在的他们二人的状态似乎与昨晚睡下时有著明显的不同,梁慕宇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纷乱的画面,突然惊叫一声,道:“燕大哥!我……我怎麽到床上来了?”
原来昨夜里,虽然梁慕宇勉强接受了让燕九仙贴身保护自己,但他对於要和燕九仙同床共枕这件事,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处於长幼有序的考虑,梁慕宇咬了咬牙,终於还是决定把床让给燕九仙独自享受,而自己则夹著个枕头滚到床下打地铺去了。燕九仙对这样的安排自然先是虚情假意的推辞了两句,但礼数尽到之後,便很快的欣然应允,四仰八叉的躺上床睡去了。
只是现在的情况,显然和这样的安排有很大出入啊!
见梁慕宇已然一副贞洁烈妇状,燕九仙却仍是不慌不忙,翻过身去继续凑到他眼前,一脸无辜的浅笑道:“嗳,这还不是因为梁少侠你在地上睡得不安稳麽,我便只好把床让给你,自己到地上睡去了!嘿,果然你一上了床,便抱著个枕头叫了声‘秦大哥’,之後便安安静静的睡到了现在。”一边说,燕九仙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已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那样子好生撩人。
梁慕宇的脸红了,却并非因为燕九仙的撩拨,而是因为听了燕九仙的调侃,听到了“秦朗疏”这三个字,竟就让他一时害羞得不得了。他干笑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道:“这……这……真是对不起燕大哥了!今晚还是我睡地上罢……”
燕九仙大度摇头道:“无妨,我已是行走江湖惯了的,比这还不如得多的地方都睡得著。”
梁慕宇却连连摆手,道:“这怎麽好意思!要不……要不还是我们俩一起睡床?”说到後来,已是十分之勉为其难。
燕九仙见了他的样子,终於还是忍不住再逗他,娇嗔道:“嗳,梁少侠,我是否真的比你秦大哥难看那麽多?”
“这,怎麽会!”梁慕宇给他说得大窘,原先红著的脸顿时白了,赶紧否认道,“若论好看,江湖中能有几人比燕大哥还要好看的?!”
燕九仙不依不饶道:“那既如此,为何和我同床而眠会让你如此心不甘情不愿?”
梁慕宇心中叫苦不迭,只能讨饶道:“燕大哥冤枉啊!我岂有心不甘情不愿!和燕大哥一起睡,我简直求之不得哩!”
听了他这明显的敷衍之辞,燕九仙却是微微一愣,忽而大笑起来,直笑得梁慕宇浑身发毛,冷汗直流,方才停下,拍著手道:“梁少侠,你莫要说了,你再说下去,可有人要生我气了哩!”
梁慕宇纳罕道:“谁要生你的气?”再一想,猜道:“莫不是你的小师叔?”说完,见燕九仙脸色一黯,便马上用手捂了嘴,脸上似有些抱歉的神色。
谁知燕九仙仍是眉头微锁,稍稍偏著头,神色与方才相比已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待他再开口时,虽是低声自语,那口气竟有些惴惴的:“糟了!怎麽秦兄竟只听了一半便走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