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依旧是记忆里昏黄的灯光,以及悠扬的钢琴曲目。
男人身上依旧是几个小时前在教室里见面时穿着的白衬衫,依旧一丝不苟地扣起最上端的领釦,脸上依旧带着那副细框眼镜,调製酒饮的双手依旧指骨嶙峋,稜线分明的轮廓在光影错落之间却更显诱人。
察觉目光再次被他的外貌吸引,顾怀之立刻打住思绪,拒绝再想起当时的旖旎风光。
就算这男人的技巧再好,相貌再过人,一夜情就是一夜情,嚐一次就该结束。
一切到此为止。
顾怀之板起正色,缓步上前,「你的衬衫已经送洗过了,还你。」
语音方落,一只纯白色的纸袋落入馀光,周奐抬眼,正在拭手的动作没有停下。
四个小时前,这女人身上还是记忆里那套古板无趣的套装。
四个小时后,她换了一身轻便装扮,米白色的高领毛衣搭配浅色牛仔长裤,脸上也不再是初识那天过于刻意的浓妆艳抹,看上去是有那么点不同,但依旧美丽。
儘管在他眼中,寸缕未着才是她最美的模样。
「喝什么?」
「我只是来还你衬衫,马上就走。另外,那天我只是想找个一夜情的对象,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好聚好散吧。以后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课堂上,也不要再和我见面了。」
顾怀之看着那不若那日深夜里有过几次熠熠星火的眸,平声道出一路开车过来时在心中排练了数十次的台词,态度瀟洒,似又带了几分刻意的强势。
话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坐下。」
沉冷的嗓音捲着馀冬的寒气砸入耳里,女人离去的步伐骤顿。
迫人的锐意自侧脸每一寸毛细孔刺入皮下,穿透层层组织,浸入血管,在体内激起一阵寒慄,若暴雪蛮横过境,微弱的火苗颤巍摇曳,终消逝于风中。
一如过去每一次听见父母之言,她的傲骨,她的倔强,她的坚持,不论过了多少个黑夜白天,不论做过几千几百次练习,也还是只能顺服。
听话二字早已烙在她每一个细胞,早已溶入她每一滴血液,成为她每一条神经反射。
她就像实验箱里的小白鼠,被制约于所有带着上对下意含的命令,即使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接受。
烙印于血脉的本能引领着身体,顾怀之回过身,垂首拉开身旁的高脚椅,听话上座。
她从来就不敢违抗这样命令的口吻,即使她恨透了这样唯命是从的自己。
为什么她就连在这里,在这个象徵堕落的地方,都还是只能听命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