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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2页)

他把谢亭云准备的饭菜几乎都吃光了。

谢亭云坐在炕沿上耐心地等着他吃完;然后,用翁息元剩下的菜汁,就一点饭。她背着脸吃饭,吃得极安静;她不敢吃出声响,怕惹男人烦。村里常有因婆娘吃饭吃得响,而惹烦了男人遭到打骂;那些挨了男人打的婆娘好像没有记性,下次吃饭时,咀嚼的声音仍然弄得那么响亮,因为既是她们自己的男人,心里离得近,不懂得计较。她不敢把翁息元当成自己的男人,那是一种奢望;只要他能吃得下自己做的饭菜,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

翁息元酒足饭饱之后,倚在被垛上,端着烟笸箩,接着抽他的烟,他的烟抽得太凶了,屋里氤氲了厚厚的烟团;他在烟雾之中,不时地叹息一声,把气氛弄得也极阴沉。谢亭云被呛得想喘,但不敢喘出声来,就用手帕捂着鼻子脸,眼里流出泪来;她弄不清这是被呛出来的泪,还是从心里流出的泪。翁息元腔子里咳出痰来,在嘴里咕噜哈噜便吐到谢亭云擦试得光可鉴人的石板地上。那痰黄而粘稠,秽人的眼目。谢亭云不敢去擦,怕翁息元认为她嫌;而她又有什么资格嫌呢?

翁息元终于躺下了,她才悄悄地擦去那痰迹;把男人的尿壶从门外拿进来,放到男人可以随手够得着的地方,轻轻地把油灯吹熄,小心地爬到自己的那一角,无声无息地躺下。

屋里一片死寂。但两个人的眼睛都睁着;眼球不时地轱辘一下,那翻动的感觉,好像双方都能感觉得到。

翁息元:这是娘的什么日子,哪儿就过到头哩。

谢亭云:日子刚刚开始,我一定会让你得到幸福。

在批斗会上,翁息元和谢亭云很快就不再是重点,而是转到两个富农分子冯明亮、冯明宽身上。翁送元、翁上元倒底与翁息元是一个家族的近亲,批斗翁息元,他们的心也会感到痛苦;便不露声色地转移一下斗争视线。但他们每次都要陪斗,站在众人面前,做无矢之靶。翁息元的腿断过,站得时间久了,腿肿了起来。疼痛难耐,腿不易被人察觉地颤抖着;到后来,腿脚疼得麻木了,失了知觉,他不敢动一下,怕一动便失了平衡。他不愿在众人面前失去庄稳,他要让人知道,他虽然成了反动分子,但毕竟是条汉子。

回到家里,他捶打着自己的腿,大骂不止。

他之所以骂,一是渲泄怨恨,更是对付疼痛的变相的呻吟。

听着他无边的署骂,谢亭云心惊肉跳。他虽然骂的不是她,但比骂她还要锥心。一切都因她而变了模样,若遭人淋漓的痛骂,她会感到心安理得些。

翁息元骂得累了,恶狠狠地把自己摔到枕头上,“睡(尸求)的,睡死了才娘的舒坦哩!”

竟睡不着。他难过得流下泪来,且越流越汹涌,直至唏嘘出声。

听到一个汉子痛苦的唏嘘,谢亭云的心方寸大乱,跪在翁息元面前:

“你打我一顿吧,拿一个孽障出出气,你会好受些呀!”

谢亭云这一跪,似乎是一种特别的止痛剂,翁息元的唏嘘嘎然而止,他惊愕地看着她。望着惶惑无措的一个同样遭罪的柔弱的女人,翁息元又生出了一种隐隐的悲悯,已感到一丝羞。他挥一挥手,意思是让女人起来。女人执着地跪着。翁息元重浊地叹了一口气,说:

“你又有什么罪呢?”

她晕倒在翁息元的脚下了。

翁息元给女人盖上被子,坐着抽他的烟。油灯被他点起亮了,灯苗儿飘忽,屋里的影子摇曳,无感觉的一切都好像很轻松很欢快。

灯捻儿“啪”地爆了一声。

女人蠕动了一下,他低声叫了一声:“谢亭云。”

女人睁开眼,见男人在灯下望着她,心里生出一股子温暖;她想叫声息元,舌头又蜷了回去,说:“你还没有睡?”

“睡啥?要是睡死了也好,娘的生是睡不死。”翁息元说。

女人看了他一眼,竟撩开了衣襟,露出了一块白肚皮。

翁息元一惊,“干啥?”

“让咱给你焐焐脚。”

女人一边说着,翁息元的脚竟已经被她揽进怀里了。

翁息元的脚抽搐了一下,猛地从女人的怀里抽出去,“到你那边睡去吧,别烦人发脾气。”翁息元说。

女人像没有听见,又执拗地将男人的脚揽过去。

翁息元竟火了,顺势将女人踢出去;女人懵懂地看着翁息元,发现翁息元的目光中,不是悲怜而是厌恶。

她蜷缩在自己的一角,胸助隐隐作痛。

翁息元把灯吹了,把自己躲进黑暗之中。

刚才,他对身边的女人,的确是产生了悲怜之情;但没想到女人要给自己焐脚,他感到意外,他下意识地推拒。在他山里汉子的情感意识中,爱自己的、自己也喜爱的女人,才可以让她焐脚,这是一种恩爱,是一种浑然的相融。谢亭云与他又有哪门子恩爱呢?竟施予他最交融的情感关爱,他不能接受,也耻于接受!他不能让她给焐脚。

谢亭云蜷缩在自己的被窝里,按抚着疼痛的胸肋,压抑着满心的酸楚。她不怨翁息元,只怨自己太唐突了。他还不能接受自己,得需要一个过程;自己的举止,则是过于性急,这不好,会使男人的情感转向反面。还是凉水泡茶慢慢浓吧。

受了屈辱的谢亭云,反而在自责中,将自己的屈辱化解了;她安静地睡去了。

生活,给了人一种怎么样的承受力啊!

翁息元正在喝谢亭云给他温的酒,刘淑芳、翁七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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