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扶风一直担心夫人,所以伤一好就往这边跑,也能想到那丫头会说什么。
可主子和夫人才和好,若因为那丫头再惹什么风波,别说主子,就连他们这些人也受不了……看着烛火下男人既阴沉又惨白的脸,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给人请罪,只能尽量宽慰道:“您先别担心,属下刚刚已经派人去夫人那边查探了,若是看到扶风就立刻把她带过来。”
姬朝宗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只是低头坐着,放在小几上的手攥得很紧,然后突然就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
“主子,您去哪?”杜仲被他吓了一跳,又怕他看不见摔倒,忙伸手去扶人。
“备车。”
姬朝宗的声音有些颤,“备车,我要去找她!”
他们好不容易才重归于好,他再也经受不起一次她的离开了……可走到外面的时候,就在要上马车的时候,姬朝宗突然又有些退却了。
他这会过去能和她说什么?
说我曾经的确想把你绑起来,困起来,让你一辈子都没法离开我,可我现在已经不这样想了。
她会相信吗?
她会害怕吧,一定会的……那她会怎么做?再一次离开他,还是会因为畏惧怕怕他发疯选择留下,但再也不会拿真心待他?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杜仲刚想扶着他上去,却见他僵硬着身子低头站着,一动不动,“马车来了,我扶您上去吧。”
无人回应。
身边的男人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主子?”杜仲又喊了一声。
这次男人倒是说话了,只是声音嘶哑地不行,他目光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仍是黑漆漆的一片,那些话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一般,“你说,她……会不会怕我?会不会,再也不愿意亲近我?”
杜仲想到澄园那座笼子,想到主子那阵子癫狂的模样,头皮不由有些发麻。
刚想劝人,却见门口走来一个身影,那人一身绿裳裙,外头裹着斗篷,正从门外踏月而来,瞧见院子里的阵仗,她也有些怔楞,但也只是一会便笑了,“怎么站在这?”
说着便向姬朝宗走去,接替了杜仲的活,柔着嗓音和他说,“外面冷,我扶你进去。”
姬朝宗早在她出现的那会就愣住了,除了呆呆看着她,哪里说得出什么话?任由她扶着自己往屋子里走。
杜仲跟着他们进去却没有选择打扰,甚至还贴心地把福福也带走了。
很快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人,顾攸宁发觉姬朝宗手指冰凉,蹙着眉打算去给人倒茶,刚刚松手却被人紧紧握住了袖子,“你要去哪?”男人声音微颤,有着显而易见的恐惧。
心里已经猜到他是因为什么缘故,顾攸宁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笑道:“我去给你倒茶。”又看着他身上的衣裳,拧了眉,“你也是,出去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要是受凉了该怎么办?”
说完见他担忧的眉眼舒展一些,但手还是没有松开,只好重新坐了回去,握着他的手轻轻搓着,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顾攸宁便主动问道:“你知道扶风找我了?”
果然……
姬朝宗心下一沉,她果然还是知道了。
被她握着的手指不由蜷缩起来,薄唇也紧紧抿着,不敢再看她,而是低着头,也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好一会才哑声说道:“你都知道了?”
“是啊。”
顾攸宁看着他这幅模样,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本是想直接说,可看着他这幅样子,她眨了眨眼,突然凑近人,用玩笑的语调和人说道:“要不是扶风和我说,我都没想过大人居然还做过这样的事。”
从她的语调中只听出玩笑,却没有他预料的那些。
姬朝宗眼睫微颤,本来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有些惊讶也有些不敢置信,“你……”
“大人和我说说,你把我抓过去打算怎么对我?打断我的腿,还是以后都不给我穿衣裳呢?那我一日三餐怎么办呢?大人亲自喂我吃吗?”顾攸宁自顾自调笑着,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朵突然变得通红,低声辩道,“我……没有。”
“真的?”
顾攸宁整个人贴在他身上,红唇贴着他通红的耳朵,娇声,“我才不信,你肯定这样想过。”
或许是因为她的调笑,又或许是她轻松的语气,让姬朝宗紧绷着的那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他虽然还是握着她的袖子,却不再像先前那样惴惴不安。
而是看着她,低声说,“我以前的确想过,可我如今已经不这样想了,我……”
还没说完就被人抵住了微张的薄唇,话梗在喉咙处,姬朝宗听她说,“我知道。”
顾攸宁想起那日在他屋中瞧见的笼子和锁链,以及不见踪影的金丝雀,这个男人从前从来不养这些,本来以为是这一年才有的爱好,可结合扶风说得那番话,她却明白了他这阵子的心境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