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应当。”
“我哪有那资格,”‘流浪狗’也顾虑这份‘荣光’担当不起,申明说,“便是去,人家也会赶我出门——谁不知道我没那大的面子!”
“有,有,这面子你们都有,那兄弟俩双管齐下,生儿子是点火响铳的事!到时,龚镇长坐了上席,你‘流浪狗’就趴桌子底下好了,”说笑的人明白事情的原委,“只是,那孩子往后该叫谁作爹呢?”
“那还不容易?新媳妇与谁拜堂就叫谁作爹,是那当哥哥的吧?”又有人附和说笑,“弟弟得着了实在,也不会多说什么——这事真算得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你们积福积德了!”
“瞎说什么,你去听了窗?见着‘双管齐下’了?或者是,你们谁在哪家哪户得了实在,至今还有话说不得?”龚淑瑶带笑地指斥她的同事们,“你们管什么闲事呀!吃了人家的花生瓜子,就不知道说几句正经话!”
[插叙,导演共妻]龚淑瑶之所以不肯居功,是因为这荒唐剧全由她一手导演而成。
原来,那次小兄弟在办公室里找着‘流浪狗’,听他说‘张炳卿这条子没什么用了’,又见他把字条递给对面的龚淑瑶,这被叫做龚镇长的却一声不吭,根本不朝那字条望上一眼,便起身走了,‘流浪狗’不肯开出结婚证,小兄弟明白,这时返回去找张叔叔也不会顶用。
然而,龚淑瑶却并不想‘新官不理旧案’,其实,她向来是个敢承担的人,特别是不愿权力旁落他人。第二天,她一早去了周家山寨,那婆婆一见龚淑瑶,便拉她到里屋唠叨起来。小儿子歪着头站在窗子前,样子很倔强。哥哥在屋外瞎转圈,不肯近前,像是要与来客顶牛到底。
龚淑瑶似乎感到了为难,她借口去厨房烧口水喝,把婆婆引了出来,她在掂量事情的轻重,也是清理自己的情绪,最后拿定主意,她的内心深处有着某种十分强烈的情绪。
[闪现]张炳卿与吴国芬结婚时,常常流露出对政策的感激:“这新婚姻法就是好,结婚自愿,离婚自由,完全由自己做主!”
[闪现]可是,龚淑瑶却无法得到这个政策的实惠:她曾经在张炳卿面前掉过眼泪,张炳卿也许同情她,然而那表情显得茫然无助。
[返回]龚淑瑶啦过那婆婆的手,悄声而慎重告诉她:“这自由恋爱是条政策,你可说不得政策有什么错呢,我这并不是要帮你小儿子说话,而是关照你,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千万别闹,你想,如果小儿子一旦与你闹分家,政府给他田,给他土,他要带那女孩子单过,你能怎么办?这更加是政策,连我们干部也阻止不得呀!”
这话一说,婆婆呆着,立马灭了神气,一会,她放声大哭:“政府真有这政策么?那我怎么办呢...你龚干部可得给我做主啊!”
[解说]婆婆的发泼不过是老实加愚昧,她很快就被龚淑瑶把握住了。然而,不帮这家子人还真不行,那会翻天覆地的。该怎么办呢?龚淑瑶并非不明白:哪来什么恋爱自由?我要点离婚自由还至今得不到!这事偏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可不来,他们也迟早会扯皮吵架闹到镇上,弄不好,死人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新官总不能让旧官来指手画脚吧!既然敢来,她心里也还是有数的。这样,她便开始了穿梭外交,好说的话由她说,不便说的话让当娘的出面或说或哭或骂。
龚淑瑶拍着小兄弟的后脑勺,亲切地说:“你还小,不知道成家的难处,妹子家能不要彩礼么?这钱从那里来?你以为妹子真会愿意跟你去住茅棚,挖野菜?难说呢!现在你哥答应了你,兄弟俩积聚些钱,过两年,再找个妹子进门,到那时就能分家了,可现在,你得让他出面当家,兄弟俩有事该好商好量的,你说呢?”
小儿子仍是不服气,龚淑瑶找个借口走开,当娘的便拉长着脸走过来‘三娘教子’:“你这死猪头,让你哥把妹子娶回来,你要与她相好还照样相好,没钱男人三个四个共一个女人,这种事多着,那叫没奈何!你零光掉光,算是哪路神圣?要独占个女人,那好事你梦里去想吧!
“现在是新社会,不兴旧社会那一套了!”小儿子嘟噜一句。
“什么兴不兴,隔壁李老头死了婆娘,父子俩共个媳妇过了十多年,不是好好的,一个屋檐下的事旁人管不了!可那些爬墙跳窗滚草窝,去共别人老婆的单身汉,打断脚秆子还出不得声,你倒好,你哥容下你,你却容不得他!你是想让你哥打一辈子光棍,给你杠一辈子长工不成?你这个没良心的,真气跑了你哥,老娘上哪儿讨吃去?你回话呀,是哑了嘴,还是断了气!”当娘的连连拍了儿子几巴掌,要与儿子拼命,儿子捂着脑袋,吼了声:“人家是与我好,这得人家自愿,你们去问人家吧!”
“行了!”龚淑瑶赶忙跑过来,一把拉住当娘的,为他们解了套,“一家人的事,别性急,我看呀,娘为儿子打算,儿子也心痛娘,可我得说明白,这种事到处都有,可不能到处都说,碍着政策呢!你们有难处,外人心里明白,放过了便好。另外,老二顾及着新媳妇那也没错,结婚自愿也是政策,得她自愿才行。我看呀,真要打通新媳妇的思想,还不能光靠老二一个人,怎么都少不得求人去女方家里讨句话来,女孩子哪能不听从她父母!”
于是,按照龚淑瑶的指点,婆婆第二天就请来媒婆,那是远近闻名的一张巧嘴,能把死人说得活。但是,当她与那亲家公说到要拿大儿子换小儿子时,却被一口回绝了:“你说得好上了天,这也是拿猪胎盘换猪肚的事,我女儿没那么不抵价!”
媒婆被推出门时,她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了几句:“你想要个好价钱就该看好你女儿,你光顾着白天黑夜地喝酒,到了这会儿,你女儿与人家不只是让生米煮成了熟饭,而且是烧糊了,烧焦了,你要留下她,那你就拿她喂野猫野狗去吧!”
亲家公气得没话说,随手拿起块竹片赶人,一直把媒婆赶到大路口才回转身子。后来,婆婆打听到这未来的亲家公虽然是位‘牛筋’客,却幸好还是个酒醉鬼,只要舍得用酒浸酒泡就有可能把他化软化开,于是,婆婆领着大儿子提了缸好酒,凑了注厚礼登门,亲家公果然改口,那女孩子却呜呜地哭,当爹的立即骂她,“哭什么哭,女人不就是给人烧茶做饭生儿子,跟谁过不一样!”乘着酒兴他还顺手扫过去一巴掌,其实,这一巴掌是当爹的让媒婆那几句话气懵了,才将气撒在女儿身上的,小女子本来老实,思想当场被‘打’通。
迎亲的前一天,龚淑瑶又去了新媳妇家,对她进行了最后的开导:“你爹生你的气,你自己也明白,你在那家进进去去已经有好些日子,谁都知道你是他家里人。现在,婆婆做主正式为你挑下老大,老二没多说什么,旁人也就插不上嘴,但是,如果你明天显出愁苦样子,拜堂成亲拉长个脸,甚至掉下眼泪来,那就糟了,你还能指望别人有什么话说不出来吗!”
新媳妇没有回话,龚淑瑶知道她的抵触情绪打消了,更衣梳洗时,又扯了些安抚话,她再问:记住我的话了吧?新媳妇点了点头。
可龚淑瑶没有参加婚礼,过后才打听到那场婚礼进行得顺顺畅畅,欢欢喜喜。她前天下乡去了解互助组的情况顺便落下脚来,龚淑瑶在说笑中关照新媳妇:“丈夫老实,你别厌弃他,小叔子顺不过气来,你该安慰他,家和万事兴,全靠女人哄,俗话说,一家人共裤穿,莫让外人看把戏!”
[返回,办公室]花生瓜子快吃完了,同事们兴犹未尽,仍有人在拿‘流浪狗’打趣:
“这世界上数贪嘴的莫过你‘流浪狗’,你就不能等那孩子生下来,孩子妈来报户口,你再张口让她拎一袋两袋花生瓜子来么!”
“吃点花生瓜子没事,只是你们都别以为人家会容得下‘多管齐下’,若是再插一杠子进去,*了两个男人,他们一齐打过来,那可难招架啊!”
“‘流浪狗’去没事,大恩人嘛,两个男人一准感激还来不及!只是你也得从后门进出才行,要不,儿子生下来,他爹的名字再加上你,那麻烦可大了,一个月下来,你那一点点薪金,如何负担得起这许许多多的干儿子干女儿呢!”
“我再说话,事情到了这地步,大家都行点好,不要去插什么杠子,也不要无事生非捣乱了,该知道,山里人喜欢用鸟枪说话啊...”龚淑瑶斜过来一眼,正与张炳卿的目光相撞,不由一怔,便把这警戒人的话收住了。
张炳卿一直没说话,他那脸色显得很是难看。
龚淑瑶变过脸来,她口气悠然地:“好了,大家都别说笑了,清官难探家务事,如果不是那婆婆哭着喊着求人,哪个当领导的愿意去管这闲事?我说句冒失话,这中间的难处,恐怕除了张队长,你们就没有人知道了!”
[心语]张炳卿:你龚淑瑶做出这种荒唐事来,还有脸似的,真是没水平!
[解说]乡下人为娶亲嫁女闹得鸡飞狗跳的多,旁人借机起哄,拨是弄非,闹出人命来的也有,龚淑瑶则明白,要兑现婚姻自主的政策极其不易,她觉得这事办得实在。
这时,龚淑瑶打开抽屉,拿出几张文件来,像有什么事情要处理,来客也觉得该忙自己的工作去了。但是,龚淑瑶又把他们招呼回来坐下,慎重其事地交代:“如果我有事外出,你们遇着什么问题就随时与张队长商量——张队长,我这就拜托你了!”
[插叙,鞭长莫及]
傍晚,丈夫没有回家,国芬去镇政府打听。
在大门口,国芬遇着‘流浪狗’,她问:“你们怎么啦,这么晚了,还没下班!”
“怎么啦?”‘流浪狗’嬉皮笑脸,“嫂子你这么早就来找男人?是想办那种事么?别急,你在家等着就行,他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