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遥遥悬于西天,天空晴朗而明亮,树叶茂密挂满枝头,野草繁花点缀山野,空气中弥漫着逐渐炽烈的热浪。
哒哒的马蹄响过,热浪裹挟之中,一行人持刀佩剑,牵着马匹、驮着箱子、穿过小道。
这是到了六月中旬,飞马镖局一行人,已经进入到山东武定州境内。经过凤阳、徐州交界处的一场战斗,清廷人马似乎真的知难而退,这一路行来,即便走着官道大路,镖队众人也没有再遇到任何阻碍,这十多天时间,已经跨过千里之远。
这一日,马行空催着大伙儿赶路,从晨曦初起一直走到日渐黄昏,眼看就要落山了,仍在马不停蹄地往前。
按照马行空之前的安排,由于宋蒙沿途关隘封锁严重,镖队众人要想到达回疆,只能从金陵先行北上,再一路向西。如今武定州过后就是沧州,沧州官道便可西达山西晋阳。
晋阳明面上是蒙古、大宋、清廷三方势力交汇的所在,但实际上大清对这片区域掌控力较弱。满清皇帝将吴三桂分封在此,号为“平·西王”,其实是让他抵着蒙宋两方的压力做事,其用心不可谓不险恶狡猾。听说吴三桂本人对此也颇有不满。
到了晋阳,便能大大脱出清廷的掌控范围!一想到这里,镖队众人内心便是雀跃兴奋,哪怕他们只是到了山东,还没转而西行,一个个也像是打了鸡血般。
可是,鸡血总有打尽的时候,又走一阵,日头逐渐更加往西,月亮和星辉都慢慢浮于苍穹。眼见得官道大路笔直没入黑暗,周边尽是密密树林,毫无城镇村落的迹象……一行人心头个个罩上阴霾:他们似乎错过了宿头,恐怕又得以天为被、和衣而睡了。
马总镖头却迟迟不下令扎营歇息,仍叫众人再鼓把劲、再走一段,大伙儿不免就都有些心生怨气,暗想赶路也不是这么个赶法吧,大家伙从金陵出发,已经赶了一个月的行程,又何必急在这么一天?
恰在这时,漫天星月突然被一片乌云笼罩,天空中似乎飘荡开湿漉漉的热气。官道旁、树林中,那些鸟叫蝉鸣突然安静下来。杨镖头见多识广,察觉不对,叫了一声:“不好,怕是有骤雨。”
话音还未说完,天上黑云里闪过两道亮光,划过层层白云。天边隐隐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闷雷阵阵,小道两旁树木都“沙沙沙”作响,画有“飞马”的旗幡也随风扑棱棱翻飞舞动。显然一场大雨已经在酝酿。
盛夏时节,每多雷雨。可每个风餐露宿赶路人,都不希望遇到这雷电风雨。
众人脸色都变了:镖队随行带着的简陋帐篷,可经不住这样一场雨水的冲刷,即便这时匆匆支起,也很可能被冲击得散了架。再说那帐篷没有底,挡得住从天而降的雨滴,却防不住地面涌进的溪潮。
谁愿意泡在雨水里过一夜呢?各人虽是习武人士,可习武不是修仙,没人能练到风雨不侵的地步。
正是彷徨无计,马行空突然高声喊道:“大家加快些,前面有个歇脚的地方!”
“好!快点,快点!”有人附和着、催促着,于是队伍行进得更是迅速。
随着一声激烈的雷鸣,一场暴雨猛烈袭来,一片片银色的水珠穿透夜色阴影,滴答滴答地撒落,落在树叶上、滴在地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浓浓水汽从晒熟的泥土上翻腾而起,一霎时仿佛教人堕入了仙境。
众人身上的衣物瞬间就湿了大半,眼下也无法可想,只得加紧赶路。终于,有人喊道:“前边有一座房子。”
众人心情一振,更是加急了脚步。
离得近了,那房子的真貌才慢慢显出来。不,与其说是房子,不若说是堡垒。
阴气沉沉的一座堡垒。
房屋内中真情如何无法看到,但巨石堆砌的围墙框占了好大一圈,显然这出房院占地很广。这时黑云愈发阴沉,云层里隐隐还有雷光闪烁,那堡垒样的房屋伫立于雨幕,在蒸腾而起的水汽间若隐若现,倒有几分西方吸血鬼影片的味道。
“那是什么地方?”白告不由发问。队伍中有一名镖师常在北地行走,闻声答道:“前方应是商家堡,在十多二十年前也是名震山东武林呢。”
“商家堡?”白告记不住地理方位,对那些人物帮派的名字却颇有几分敏感,立即觉得有些耳熟。金庸小说中以“堡”为名的江湖组织在所少有,他想了片刻便记起来,试探着问道,“我似乎听说过……这商家堡的堡主,是八卦门的弟子?”